孟岩：艺术和市场注定要分居一段时间

孟岩的工作室

　　在闵行区莘朱路816弄，有一块手写的招牌：孟岩画室。这座空旷的300多平方米的厂房里，最醒目的是从屋顶到地面都不够安放的一张9米高的巨幅组图，满眼的黑白色调乍看沉闷忧郁，和他前期作品中的鲜活明媚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这也映射到他的生活中孟岩前期的作品，卖掉后赚到不少钱，但他觉得那只是为了生计，觉得不快乐，甚至得过忧郁症；为了坚持现在这样的作画风格，家里已经卖了两套房，而他觉得这些画能治病，关于人类的贪嗔痴。

　　那些来钱很快而莫名痛苦的日子

　　画家孟岩说，画画对他而言，展现的是全然不同的功能。

　　“2007年之前，画画时为了房子、车子、老婆、孩子，彻头彻尾全是生计；2007年之后，开始考虑娱人耳目之外的其它功能。 ”

　　孟岩和他的爱人阿宋本来都是老师，上个世纪90年代，他们开始卖画。当时孟岩的作品大多是色彩明媚的海滩、港湾、风景画，在市场上很受欢迎。总结那段时光，阿宋用的词是“来钱很快”。 “那个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当老师的工资每个月几百元，但我们卖一批作品就能有10万、20万的收入，当时看到一沓沓的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

　　当时孟岩的油画作品主要表现自然中的美，他的作品入选中国油画静物展，他的油画首展在台湾画廊展出，他的海景系列油画作品发表于《中国写生集》、《上海艺术家》、《艺术世界》等报刊杂志，他到澳洲各个城市去写生，那里的大海、海湾、沙滩、马场、公园、高尔夫球场都成为他描绘的素材……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但孟岩觉得自己变成了画匠，没有自己的思想，感觉不快乐、不幸福，甚至一度得了忧郁症。 “我赤条条地来，浑浑噩噩地生，暮然回首，儿时的单纯、善良、天真、无邪；青年的冲动、无知、偏激、好胜；壮年的世故、贪婪；中年的无奈、木讷、恐慌、忧虑，皆被无情的世俗、现实牵引着。我疲于奔命，没有方向，只剩下一副伤残的躯壳，忙忙碌碌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幸福快乐。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困惑我是谁？我为什么活？应该怎么活？ ”

　　画内心的扭曲却叫“幸福”系列

　　当孟岩意识到不能让画画成为追求名与利的手段，从2007年开始，他的画风转变了，他毫不犹豫地从之前的唯美风格，过渡到了“内心纠结什么，就画什么”的状态。

　　在“画欲望，表达人性”的定位下，美女、性等元素出现在孟岩这个阶段的绘画中，“活着”系列、“寂”系列都是这个阶段的作品。但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这些不能满足表达内心的需求，试图用绘画探究烦恼的根源。于是孟岩开始了又一波转变，通过绘画去捕捉各种内心隐秘的情绪，譬如贪婪、愤怒、迷惘等等。

　　挂在画室墙上一张张形态丑陋的脸庞，孟岩无比珍视，甚至觉得每一张就是自己的自画像。 “人一生气，气场就不一样，在外观上你能立即感受到那种负面的情绪，我把这些代表了不同欲望的丑陋画出来，引以为戒。这是自画像，也是芸芸众生相。 ”

　　在孟岩看来，无论是为什么生气，为什么烦恼，内心都是痛苦的，这样的画，画得久了，心结就打开了。因此，孟岩把一系列丑陋的脸谱，取名为“幸福系列”“反语效果，看到负面情绪带来的狰狞，你必须幸福。 ”

　　对于那一张张乍一看心头一紧的“狰狞”，孟岩这么解释：就像对一些孩子，你可以用鼓励赞美的方式去激发他们的潜能，但对于另外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你也要让他们接受惩戒。 “幸福系列就是让人直面赤裸裸的负面，极致的绝望是希望所在，让人们在审视后理解幸福。 ”

　　除了关注内心的隐秘，孟岩觉得世界是一体的，哪里出了问题，世界都跟着遭殃，巨幅画作 《神曲启示录》、《最后的晚餐》用画的形式反映信仰、道德、自然环境正在遭遇着的严重破坏，而他同时在画作的顶端画了世界各国的正能量代表。但无论画作关注的是内部世界还是外部世界，色彩是都是略显沉闷的黑白。

　　孟岩风格转变之后的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几乎没有人能接受，而他埋头创作的动力，是自己的感觉。 “心态很重要。现在的我，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能干点什么，然后就能真诚而真实地活着。放下包袱，甩开膀子，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他着重提到了爱人阿宋对他的支持，但阿宋说，她开始的时候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画得好好的要做这样的改变，但创作这些画的过程中，治好了孟岩自己的抑郁症，“这已经足够了。 ”

　　世俗作品情有可原而品不可原

　　艺术追求和市场反响，也许注定要有一段分居的时间。对于孟岩自己而言，现在的他关注的是绘画本身。 “绘画对我来说是一种信仰，一种观念，一种态度，一种追求，是老婆，是情人，是孩子，是朋友，是敌人，它是我价值观、世界观、宇宙观的体现。 ”

　　但不可否认，艺术家也要吃喝拉撒，肩负着家庭与社会的责任。这些更多的是由阿宋在面对。 “莘朱路816弄的仓库，每天需要支付租金；莫干山路50号的画廊，也需要支付租金。 ”当初做好画风转变的决定，他们俩心里预期的时间是五年内不卖一幅作品。现实的情况和预期差不多，在四年多的时间内，画廊出售的主要是孟岩前期作品和阿宋的作品，而为了坚持这样的绘画风格，家里卖掉了三套房子中的两套。比预期好一些的是，孟岩现在的画有一些欧美人比较喜欢，上海的好几个领事馆购去过几幅。

　　“很多时候，艺术家身不由己，唯小利，小名，小家，小我，画了世俗作品，情有可原而品不可原。不少艺术家一般情况都是自生自灭，没有经济作为后盾是很难生存，特别是草根艺术家，没有工资，不被普通人理解，生存际遇可想而知。混好了名利双收，混不好狗屁不如。我想，绘画对艺术家而言是私密而个人的，创作的过程与别人无关。但作品本身是公众的，世界的，必须关注全人类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