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益中：乐在研究更在把玩

　　钱益中 原上海油雕院油画修复研究室油画修复师，文博副研究员。现为中国收藏家协会玉器委员会委员，中国古陶瓷学会会员。收藏玉器几百件，另有古陶瓷、书画、杂件等多种门类藏品，发表过多篇研究文章并出版专著。

　　姜岑

　　身为油画修复师，又打小喜爱艺术，钱益中对艺术气息的捕捉自然多了几分敏锐。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天，他无意中在古玩市场一个小贩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玉鹰挂件，圆突的双眼、钩状的利喙，寥寥几根线条将鹰威武勇猛的神态和展翅欲飞的动态刻画得栩栩如生。惊叹于其高超的艺术性，钱益中当场拍板将它买下。他笑言，这块“硬”从小贩脖子上买来的玉鹰至今仍是他的最爱之一，更让他从此与古玉结缘。

　　这块玉鹰是典型的红山玉器，而红山文化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源头之一，距今已有五六千年的历史。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红山文化的玉器却并不为世人所知。“过去人们往往将它们当做商周玉器来收藏，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辽宁省建平县牛河梁正式出土了一批红山玉器之后，才对红山古玉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认识，”钱益中说，“红山玉器属于人类史前的原始艺术，透出一种远古文化所独有的神秘感。而我就是喜欢这种神秘感。”在他收藏的几百件玉器中绝大部分是红山古玉，包括玉璜、玉璧、玉鱼、玉鹰、玉龙、玉神人、玉猪龙，及其他各种复合器，不仅种类繁多，且有些玉器形状奇特到超乎人们的想象。对此钱益中十分感慨：“这些古玉有着极强的艺术性，造型概括、夸张、传神而又含蓄。古人的智慧和造诣有时让我们今人自叹弗如。”他收藏的一件“吊缚女俘”古玉甚至和现代主义雕塑大师亨利·摩尔的作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谈起藏品，钱益中更是滔滔不绝，全然忘记了炎热的天气，甚至顾不上喝口水，“通过收藏真的可以学到很多知识，其背后蕴藏的历史与文化相当有意思”。从炎黄到蚩尤，从文明起源到图腾崇拜，从生产力到制作工艺，钱益中眼中的古玉更像是一部生动的史书，包罗万象、百读不厌。谈话中，他不时掏出手电，在灯光下对玉器上的种种细节细细品读。在很多问题上，他不爱轻信“权威”，因为他更相信眼前的“史”实。对玉猪龙的来源考证就是一例。

　　玉猪龙是红山文化中一类造型奇特的玉器。它肥首大耳，吻部平齐，鼻梁上带有明显的皱纹。由于玉猪龙的头部明显具有猪的特征，所以大多数人认为玉猪龙的原型可能是猪。又因其蜷曲的身体特别像虫，故也有人认为其原型来源于金龟子的幼虫蛴螬。但钱益中却在与友人韩连国的共同研究中发现，玉猪龙的原型很可能是猪的早期胚胎。研究通过将鱼、鸡、猪、人的胚胎发育过程制成图表后比较发现，脊椎动物的早期胚胎在外形上都很相似，尤以猪的早期胚胎与玉猪龙最为相近。钱益中由此认为，“玉猪龙很可能是先民表达的对生命起源的崇拜”。

　　类似的研究还有很多，钱益中总是乐此不疲。这股考古学家般的热情还体现在他对古玉工艺上的探索。为什么有些切割不在一直线上？为什么孔洞呈现出外大内小的喇叭形？红山玉器三大工艺特征“刃状边”、“瓦沟纹”和“鼻状缀孔”是怎样制成的？诸如此类的问题都被钱益中通过翻阅文献古籍、专业书刊及反复揣摩藏品一一解答。与此同时，他也为收藏的另一些细石器的可能功用给出了合理解释。这些用燧石、玛瑙、玉髓制成的细石器硬度普遍超过玉材，很有可能正是先民用来“攻玉”的“他山之石”。钱益中打趣地说：“研究这些有趣的问题令人着迷，不过有时也挺实用的，因为不少假货放在面前一眼就能识破。现代工具与古代不同，细节上的疏漏难免就露出破绽了。”

　　除了红山古玉，钱益中还藏有不少战汉玉、辽金玉，另外还有古陶瓷、书画、杂件等各类藏品，每件藏品背后都有一段经历、一些故事，说起这些他笑言：“即使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有些藏品买来时有所缺损，钱益中还会运用自己职业修复师的经验和专业知识自行修复，虽然很花功夫，但自觉乐在其中。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爱收藏，因为那能带给他快乐。在钱益中看来，收藏的最高境界就是“玩”。“‘古玩’、‘文玩’都有一个‘玩’字，最终就是图一乐。就像小孩的‘玩具’一样，有什么功利可言？藏品其实就是‘成人玩具’，只是其中多了艺术、历史、文化、自然、科技的各种知识供人赏玩研究。收藏能够修身养性，所以那种急功近利，或者自不量力的做法都是要不得的。”

　　言谈间，钱益中随手拿起一件造型奇特、带有两个孔的红山古玉，面露神秘地问：“知道这有什么用？我一开始就是喜欢它的造型，和那皮壳上柔和的‘宝光’。不过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原来它还能当口哨用，吹得响，可能在当时还是件实用器。”说着他不禁端起玉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年过六旬的他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幸福。■

　　Q&A

　　收藏十问

　　Q： 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 从小就喜欢艺术，对有艺术性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Q： 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 一个玉鹰挂件。

　　Q： 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 有很多，玉鹰也在其列。

　　Q： 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 快乐收藏、艺术性至上。

　　Q： 藏品主要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 古董市场。

　　Q： 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 几百件。

　　Q： 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A： 不敢说，收藏爱好者吧。

　　Q： 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 带给我快乐。

　　Q： 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吗？

　　A： 像很多藏家一样都有这个过程，吃一堑长一智。

　　Q： 有一天你能放弃你的藏品或捐出吗？

　　A： 如果有机会国家需要的话可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