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加尔：窗外的真实世界

马克·夏加尔布面油画《窗外的巴黎》（1913年），现藏于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

　　余秋懿

　　马克·夏加尔是出身贫穷家庭而家风严谨的犹太人，其家庭信奉的信条对于人像绘画非常禁忌。从小经受犹太传统教育的马克·夏加尔，每幅作品都充满着“叙事性”因素，每个故事往往又充满了光怪陆离的情节。夏加尔对我触动最大的一件作品，是他在巴黎学习后所绘的具有强烈想象空间的《窗外的巴黎》。

　　夏加尔的画面表现手法，不是写实的，他兼备了现代绘画不同流派的特点，包括野兽派的变形和强烈色彩、立体派的几何画面结构、表现派的激情、达达派的蔑视理性因素、超现实派的梦幻等。这位充满幻想的诗人画家在巴黎的四年，被称为其艺术之路的全盛时期，并奠定了马克·夏加尔在美术领域中的重要地位，《窗外的巴黎》就是这期间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画中可以看出夏加尔对立体派之父塞尚的崇敬，并对塞尚严酷的造型进行效仿。整幅画充满梦幻色彩，夏加尔塑造的人物形象有一种微妙感，其中一些人物形象不够清晰，就是这样的表现手法使夏加尔的作品中充满了神秘感与想象力。《窗外的巴黎》画面中的人脸猫、双面人，看似梦幻、天真、怪诞、不符逻辑，带着的压抑与忧伤，实质却是夏加尔真实的心灵状态。整幅画面色调微妙，有德加的彩色粉笔风格，内容充满着动感，微微闪动却又极其流畅的线条，清晰的结构轮廓，精确的色调呼应。这种超现实主意的风格源于夏加尔孩提时代的一些经历，也体现出了他作品的特质：一种儿童的直觉，与平常事实相比，更相信隐于内心的世界。

　　在充满各种艺术宣言的巴黎，唯美写实的作品很多，但能给人无限想象空间，并且激发自己去探索创作背景的作品并不多。每每翻阅马克·夏加尔的画册，我都会为之赞叹。而《窗外的巴黎》也让我想起人生第一次重要转折。

　　那时的我刚踏入社会不久，对现实生活、人生规划还一知半解，就像马克·夏加尔的色彩般朦胧。第一次站在讲台讲课、第一次在画室跟学生讲解水粉画调色、第一次在短时间内回答学生提出的N个为什么、第一次给学生总评不合格、第一次被领导劈头盖脸地训斥……静下心来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自问，我的人生将会在这里靠卖弄学问混一辈子？或许我就是现实生活里夏加尔《窗外的巴黎》中的那只人脸猫，对世界有深刻的好奇心、同情心，却又能从外界观察到自身内在的痛苦。向往着自己憧憬的人生，却不得不在现实生活中扮演着自己不喜欢的角色。又或许是那个双面人，每天变换不同的嘴脸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却始终不能与自己面对面。窗外景色很美，确实诱人，但也需要有胆魄的人去尝试。也许是我们把它想复杂化了，人生与夏加尔的作品一样，它不需要那种具有智力基础、需要摆好架势并通过纯美学方式来解决一些理论问题，也不像印象主义画家，成为有形世界的俘虏。去伪存真，这是我从夏加尔作品中学到的人身感悟。

　　正如夏加尔1958年在芝加哥大学发表演讲所说：“生活是个奇迹，我们是生活的一部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从一种生活形式转换到另一种生活形式……”是的，一个人绝不可能在技术意义上或者机械意义上穷尽生活的所有秘密。2011年我离开了那个让我每天浑浑噩噩机械般复刻的生活。虽然生活依旧平凡，但却踏实有朝气，在不知不觉中我与现状达成和谐状态。每次看到夏加尔的作品，回忆自己的经历，感觉这或许就是我与绘画者心灵的接近。“人生如画”，夏加尔的艺术中铭刻着短暂的流动性，它是一种幻想式创造的体现。人生，要像夏加尔对于色彩的执着搜寻那般，是一种纯粹的、原始的、具有辐射力的、带有活力与魔力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