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成名画家的作品里都有着强烈的个人印迹。曾梵志,岳敏君,一个画面具,一个画笑脸。再加上张晓刚[微博]描绘的那些幽灵般的眼神,让他们很快成为了那个时期的艺术符号。这个符号是属于小小的艺术圈子的,社会大众并不知晓。不过艺术这玩意本来就小众,再加上在北京那样一个独特的文化氛围里,熏蒸发酵,发了财的他们都成了贵族。
《最后的晚餐》是面具系列的后期作品,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曾梵志的画作《最后的晚餐》在拍卖市场上以天价成交,引来一片哗然,各种猜测不绝于耳。对于作品的解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神秘化。看作品不是猜哑谜。画家也不是哲学家,画的是一种心态,看的则是对大环境下个体的解读。
作为曾梵志曾经的同学,随意写下一些文字,絮絮叨叨讲些鲜为人知的细节,讲讲那些年,那些事,讲讲画家个人的性格。看完这些,再带着这些情绪再去重新审视作品,大家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判断。
1987年,在武昌,一个叫昙华林的地方,一所占地面积很小的大学,迎来了新一届学生。那时候没有所谓的扩招,堂堂的八大美院之一的湖北美术学院,一共就招了那么四五十个学生,可以说,每一个学生都是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为了一个喜欢的专业,有的甚至来来回回“厮杀”了好多年。
这其中,有一个学生叫曾梵志,他所在的那个油画班,好几年才招一届。一共也只有五六个人。
刚进学校的时候,湖北美术美院还很小,只有两栋小小的旧教学楼和一栋刚刚建成的,崭新的九层的“豪华大厦”。说起这栋大厦还有不少故事。本来,这栋楼应该早两年就盖起来了,学校当时有这个预算,结果领导同志一看,需要投入上百万!顿时吓傻了,把计划压在了一旁,想等来年再说。谁知道一年后,工程队的报价超了一番,到了两百万!
领导不敢再拖了,再拖手里的那点钱就该变成首期了。
新生入学,新楼还没入伙,大家都睡工棚里,半夜北风吹,饭碗当的一声掉到地上,同学捡起来一看,一碗清水里冻着只可怜的绿头苍蝇,都成琥珀了。
就这么着,大家抢着搬进了未验收的大厦,女生住顶层,下来一层是男生宿舍。这楼哪儿都好,就一样不好,没电梯。每天爬得那叫一个累啊!
新楼入伙也装不了多少人,曾梵志他们班还没轮上,依旧在旧的三层教学楼里上课,和国画/版画班的都在一起。学生少,一个班才几个人,只有上大课的时候才会将几个班聚在一起,三十多人,才会显得比较热闹一点。
学校另外一个热闹的地方就是食堂,每天中午大家都会捧着饭盆子,坐在食堂门口的小路两边路牙子上,等着女生经过。每当有女生摇曳生姿地走过时,大家会一起低声地念道: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二十多米长,两米多宽的小路很像后世的T台,女生一般在七八步以后就会走成顺溜——就是一侧的手脚同时向前或向后摆动,就像那些脑平衡有问题的一样。这时候,大家会放肆地哈哈大笑。
食堂是多功能的,外校的教授来讲座也是在这里,新年晚会时这里更是主会场。传说那张《最后的晚餐》就是描绘的这里,而创作灵感,则起源于一次表演。
1987年的12月24日。街上还没有所谓的平安夜装饰。不过各个高校的校园内还是很有圣诞节气氛的,各学生会自发组织着四处走动,串门聊天,排演节目。
那一年的湖北美术美院,还不是文化课稍差一点儿的学生的避难所。在这里读书的,都是满脑子艺术理论,有些多血质的轴孩子。人不多,活动能量却比较大。每年的这个时候,小小的美院也最吸引周边工科学校孩子们的目光。
食堂二楼成了晚会的活动现场,人挤人,哪儿的都有。
每个班都报了节目,还都不止一个,大家争先恐后,唯恐少了炫耀自己的机会。农村出来的学生拎着二胡往台上冲,拉着不成调的《十五的月亮》,城里的学生左脚红鞋右脚绿鞋,使劲地抽搐,跳着当年最时髦的霹雳舞。
轮到油画班表演,所有的灯突然全灭了,食堂里黑漆漆一片。
等了许久,灯光终于又亮了起来,只有一盏。昏暗的光影里,一张长长的桌子后坐着一排人,那场景活脱脱就是达·芬奇《最后的晚餐》。台上台下鸦雀无声,又过了许久,桌子后的一个人站了起来,双手一摊,吼出了唯一的一句台词:
你们中有一个人出卖了我。
那就是油画班的节目。
画面惊艳,全场掌声雷动,后来那个节目的照片一直出现在美院的墙报里,广为人知。几年后,在北京的曾梵志把那个场景画进了作品。
中国现代艺术走到今天,曾经经历了两个非常重要的阶段。第一段发生在1985年的八五思潮期间,另一段则发生在上世纪的90年代中期。我们在校读书的那段时间,正好处于这两者中间。
八五思潮是上世纪1980年代中期中国大陆出现的一种美术思潮,当时的青年厌烦了传统文化里的一些过时的价值观,试图从西方现代艺术中寻找新的血液,从而引发的全国范围内的艺术新潮。八五思潮给中国现代美术带来了革命性改变,国门渐渐打开,来自西方的艺术思维和价值观,不管好的坏的,一股脑地涌了进来,让之前循规蹈矩画着宣传画的艺术家们激动,颤抖,也无所适从。中国现代美术,从纯粹的写实主义进入到了一个多元化的新世界。一大批年轻人跳上舞台,摇旗呐喊,成为了鼓手、先锋,而原来站在前台,以写实为特点的老一批艺术家,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
随后的,八五思潮到了八十年代末期就阶段性告一段落了。从盲目推崇到无所适从,中国现代美术进入一个矛盾和沉寂期。不过历史再也回不了头,新的中国式绘画语言形成了。
那一批年轻的先锋人物成为了后来各校的辅导员、班主任、主课老师。给我们这些新人带来了终身的影响。纯粹写实,不再是学习和创作唯一的目标。
四年里,曾梵志每天上学的时候都要走一条捷径。他会穿过一间很大的医院,从前大门进,后大门出。那要经过无数非正常状态的人群。每天路过医院的状态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也成了他创作的源泉。《协和医院》三联画就这样出炉了。之后又出了打针、病人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