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仲夏：一场背离经验的实践

蒋仲夏：一场背离经验的实践 蒋仲夏：一场背离经验的实践 蒋仲夏：一场背离经验的实践

　　在过去的四年里，蒋仲夏以影像记录着周遭场景的微小细节，并创作了一系列关于城市空间的指涉、生活表象下的非官样现实、身份认同与记忆的作品。

　　现代社会中充满着不同方式的表达，蒋仲夏的影像作品一直以胶片为主，用快门声给这个看似现实却又荒诞不经的世界打上烙印。

　　在一切包括人都不断被物化为商品的时代，蒋仲夏却不疾不徐用内敛的方式反思现代化的困境。这个由溴化银构成的宏观世界里，他把自己变身成为不可救药的即兴诗人，一个异想天开的剑术大师，借此对那个荒凉而空虚构筑起的战壕和防御工事进行了反击。他独自发起了一场战争，试图反击正在扼杀现实世界中无边无际的、本质的乏味。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用不动声色的记录捍卫着正在失落的诗意理想。相机就如一个幻象纷呈的作坊，把无所事事的空虚时辰的陈皮烂糠灌进蠕动器，让它们在光影调料特有的缤纷色彩和芳香中再次盛放出鲜花。他把所有现实的细节转化为独立自治的魔幻世界。

　　狩猎城市的游荡者

　　我们置身于一个共时性的年代，我们对世界的经验，不是一条透过时间的长直线，而像是纠结连接各点与交叉线的空间网络，迷宫般的景象提供了无穷的魅力源泉，这是属于空间的时代。

　　蒋仲夏对于自己的题材这样阐述：“在城市规划愈发失去个性的当代，同样的景观可以在中国任何城市找到。这些并不具有地域独特性的场景，就仿佛是记忆中那些不经意的存在，清晰的未必真实，真实间饱含了虚构。”

　　他的创作中，城市空间是重要的题材，在意义上具有多重指涉。可以看出他奉行的美学原则是波德莱尔式的，与对现代生活中丑和恶的体验密不可分。摄影师把拍摄延伸到现代主义的废墟——现实本身。

　　在蒋仲夏看来，摄影师是独行者武装起来的另一种形式，他搜索、潜近猎物，梭巡在城市地狱；他又是散步式的洞察者，发现纵深的空间是一个充斥着欲望的喧哗与躁动的景区，熟谙观看的乐趣。他不是通过摄影寻找美的事物，只是把所看到的景观赋予美。对于他来说，拍摄照片是触摸、爱抚眼前事物的一种行为，是他自己特有的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照相机在那种时候就是他的眼睛与手，而非攻击性的手段。

　　倒置社会关系的实验者

　　从摄影的技术层面上说，当拍摄模特时，凝视产生于艺术家和模特之间。在蒋仲夏的作品中，无论任何外部属性，被摄者总是以出其的默契被一个标准划分为两大阵营：熟人和陌生人。而这两者的展现方式，恰恰是违背大众所认知的常理。

　　这些作品里，陌生人的展现方式永远是自然、不设防的，我们可以看到街边自由玩耍的孩童、过马路时由一条无形纽带维系的母女，他们的面孔亲切得就像会随时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人。而拍摄身边人的肖像，姿态却僵硬尴尬，仿佛带着面具的个体。这两种倒置社会关系的意图是，以此来探讨身份问题。熟悉人群的僵硬感和陌生人的亲切感形成强烈反差，借此反思现代社会人们关系的荒谬和距离，也反思身份认同带来的荒诞。

　　现代社会不是由相互层叠、边界清晰的群体构成，而是由同时具有多角色、多参照标的个体组成。根据社会条件和历史情境，人们根据自身个体或集体的以往经历来选择参照和身份认同的不同形式。蒋仲夏用摄影的方式探究身份概念以及外部形态和内心世界的互相冲突。我们究竟是在自己选择的同类人身上获得对自我的身份认同，还是在陌生人身上才能找到温暖的身份归属感，这是他在创作中一直与自己对话的议题。

　　表达缺席的在场者

　　在蒋仲夏的创作里，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空荡座椅的照片，观看角度时而强调摄影师的凝视，时而强调拍摄这一行为的隐退和流浪。孤独以及迷失、颠倒“在场/缺席”的关系构成了这系列作品美学的核心主题。

　　从尼采呼出“上帝之死”开始，一直到后现代思想家对意义和价值的质疑，“缺席”构成了思想的主要主题。悲凉而又深沉的缺席感的表达，是对意义危机的深度忧思。蒋仲夏的创作理念是，用互换“缺席”来批判现代性，因为现代性总是努力把确定的真理安置在自我同一主体之理性的自我在场之中。缺席，如同幽灵一样纠缠着主体，使之无法通过自我在场实现自我统一。

　　在他毫无顾忌表露内心的真实、释放积郁的欲望情绪时，更多的是强调自己对现实的“在场”，即强调“当前性”与“此时此刻”艺术家对现实的感受。“在场”概念中交织着时间和空间含义：对事物的理论思考是空间层面的意义；强调事物的“当前性”和“此时此刻”性，是时间层面的意义。

　　作品借用“在场”和“缺席”的概念作为修辞。一方面，现实情境中，这些不同场所的不同椅子赋予了自身作为见证者和评判者的身份；另一方面，缺少个体生命为参照的图像里，展现出解构主义的意义危机：“我让缺席的方式以在场的面目出现，不是对个体状态的呈现。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心中的‘内容’直接插入他们当中，现实本身是一种样子，我们重新组合又成了另一种样子。希望可以让人觉得有趣之余又心有余悸。”

　　谭爽(作者系A12T当代艺术中心媒体主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