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壳”——徐累个人作品展在持续一周之后,于10月29日在今日美术馆拉上帷幕。徐累在展览期间接受《京华时报·艺术品投资周刊》专访时表示,这个大展对于他来说是迟来的喝彩。对于此前并不被艺术界和大众熟知并关注的境遇,徐累并不觉得是冷遇,“我很庆幸自己有不被干涉的自由。只有在一个不太热闹的地方,草才可以长得自在一点。”
■记者手记
植物式生长
顶着一头醒目的白发,五十岁的徐累无论走到哪堆人群都会被轻易检索出来。“你的头发怎么白得这么早?”每每遇到这样的疑问,徐累总会笑着说,这既是遗传因素,也是磨难生活的见证。与同时代野蛮生长的艺术家相比,徐累显然不是游猎的动物,他的存在方式是植物的方式,在此地猜想,在此地瞭望。“我的身上落了一些灰尘,所以我看上去不是那么鲜亮,不合时宜。但是,不要试图挪走我,如果这样做了,就找不到另一棵树取代这个景致了,你会看到地上留下的那个丑陋的坑。”徐累这句颇有诗意的话,或许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谈展览
办大展是迟来的喝彩
“世界的壳”由艺术评论家、诗人朱朱担任策展人,作为徐累在北京举办的首次重要作品展,展出了包括艺术家自1995—2013年的各个时期的代表性绘画作品50幅,并按照“虚镜”“青花”“舆图”“空城记”“色谕”“世界观”等单元陈列,循序渐进地演绎画家的创作历程。
展览中,徐累2012年创作的一件绢本通景画《游丝》引人注目,该作品以恢宏巨制耸立在墙面上,代表着徐累以修辞手法调节世界两极的智趣;《霓石》将“虚”的彩虹和“实”的石头有机结合在一起,诡奇的意象创造了一个新的物象,既是修辞上的辩证法,又代表中国文化中天人合一的世界观。“我的很多作品都是中庸之道,我调和这一切,找到它们共有的价值,达到矛盾的统一,把二元论变成一元论,把两极化的东西融合成一体。这个作品有点儿像太极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我们中国人在化解不同类型的矛盾和冲突方面的智慧表达。”徐累解释。
今年五十岁的徐累称,这是他迄今为止在北京举办的首次重要作品展,对他这个传统的前卫派来说,可谓是一种迟来的喝彩,“传统水墨认为我前卫,当代艺术认为我后卫,我的作品确实和时代正在发生的事情不着调,我活在时代的背面。”徐累幽默地调侃。
>>谈色彩
蓝色是传统美学底色
在徐累的许多作品中,灰色和蓝色是其作品的主色,比如动物系列为蓝色或灰色,《气与骨》系列也是以蓝色居多。有观众认为,此种色彩带来的视觉感受多是孤寂与阴郁的,以此类推,徐累的性格是否与此接近。
对此,徐累解释说,选择此类色调与他的成长记忆有关,“我过去成长的经历,是和火红年代的记忆相关的,艺术作品里面的革命和暴力,都好像和红色有关,这也是现实主义的一个象征。我认为色彩是意识形态的自然反映,既然如此,我选择走向它的另一个面。”
与此同时,在徐累看来,灰色和蓝色是他绘画色彩的自我选择,“蓝色可能是冷寂的、幽暗的、安宁的、沉潜的,或者是深不可测的。历史上偏向私性的艺术家,可能会投入到蓝色的情绪中去。在西方来讲,色情是蓝色的,相当于中国的‘黄色’。蓝色是欲望的一往情深,是闷骚的。我的作品不是那种对现实主义的向往,而是一种游离,在游离中静观。当这个时代要求艺术家宣泄所谓的激情的时候,我可能反而要表达沉寂的静观。恰恰这种静观又是传统美学的底色。”徐累说。
>>谈创作
重建绘画与文学相通路径
徐累有别于同时代其他艺术家的一个显著特点,还在于他是一个以文为本的艺术家。“我不选择在同时代的艺术家那里找到知音,期望在其他领域找到一些同类,这些人可能是另外一个时代的人,也可能是一些作家、导演、艺术家,例如演电影的费里尼,写小说的卡尔维诺。我在他们那里得到某种呼应,不是与现实有关,而是与虚无有关,与孜孜不倦探索心灵的秘密有关。在我看来,这也是‘世界的壳’的意义所在,与周围的世界有一种隔膜感,却能发现现实之外的辽阔和渊深。”
如今在艺术圈声名鹊起的徐累坦言自己很拧巴。上大学时,父亲建议写作和绘画都比较好的徐累选择中文系,而徐累偏偏选择了绘画专业。等真正入了绘画的大门,他却把兴趣投入到文学中。徐累说自己一直在做独立选择。“我认为叙事性绘画跟文学有很大关系。绘画的叙事一旦展开,空间、色彩、形象,这些基本元素都是必须具备的,这与以叙事为长的小说写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徐累看来,绘画和文学的关系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尤其19世纪以后,文学总在艺术的前面摇旗呐喊,好多的宣言、辩护、论战,都是文学家在为艺术家做事。“过去,鲁迅一个人就能掀起木刻运动,但在今天,技术分工的过度细化,使许多本来相连的文脉产生了分离,我的作品就是想重新建立文学和艺术的亲密关系,叙事也好,象征也好,希望能重新建构这种文脉相通的路径。”徐累说。
>>谈新水墨
作为个案只代表自己
自去年以来,新水墨市场异常火热,面对这个话题,徐累坦言不太愿意谈这个话题,“这么多年以来,我从原来前卫的圈子里面游离出来,以自己的能力向传统回望,在这个道路上,我一直在利用传统的材料做艺术,企图建立另外一种现代艺术的方式,可能这也是一种特别的选择。”徐累说:“过去,这种方式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注意,因为在许多人看来,它是一种保守的个案,不足以代表全球化的‘正确性’。现在,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人们开始认可向传统致敬的做法,也是‘全球化’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内容。也许我的早先工作对后来的年轻画家有启发,他们开始对如何用现代性变通传统美学有一些同感,重新看到了水墨通往现代道路的可能性。”
对于如今被人频繁提起的所谓新水墨、当代水墨等概念,以及自己一度被封为艺术圈新水墨领军人物,徐累不以为然,他说:“现在的学术界并没有很好地梳理分析其中的关关节节,只笼统地将我的作品,以及与我创作相近的作品归为新水墨、新工笔,可能不是那么严谨。因为这里面的理念其实差别还是很大的,不是简单用一个画种的类别可以涵盖的。”徐累说他并没有兴趣担当起所谓的行业领军人物,“我只是一个个案,跟主流的艺术相比,有偏颇、个人的东西,但是这个不是放之四海皆标准的东西,我的做法只代表自己的判断。”
>>谈状态
我就在那里请你为我转椅
尽管已经画了四十多年的画,但在新水墨不受市场关注之前,徐累并不被更多公众所知。但徐累并不为此计较。在他看来,在艺术史中,每个时代都有一些偏处一隅的画家,暂时被人冷落,或者自我边缘,但是他的固执己见会在之后被重新追认。“我很庆幸自己有不被干涉的自由,长时期被搁置在时代之外的某个角落。只有在一个不太热闹的地方,草才可以长得自在一点。”徐累幽默地说。
对于过往遇到的伯乐,徐累至今心存感激:“我进入画廊还是比较早的,1994年香港艺倡画廊就举办过我的个展,赵无极作为前辈也在其中选藏过我的作品,我并没有感觉受到冷遇。许多人通过各种形式表达了对我作品的认可,对我来说,只要有一个观众关注我的作品,那就是全世界的回归。其实,我就在那里,只请你为我转椅。”徐累说。
京华时报记者汤志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