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农民,30年来坚持画画。除了种地,他还写写“花鸟字”,换得生计。曾有富商有意推他,条件是创作农民商品画,他婉言拒绝。刘洪利,一位来自河北沧州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在他心里,活着不易,但却不允许自己的心灵失意。解脱与自由,是他在真实世俗之外向往的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所有影像在他的画里都能找到。
■ 个人简历
刘洪利
出生于1966年
现居住在河北省沧县刘家庙乡王辛庄
天马行空,向往自由世界
在中国,农民画传承了几千年,口传心授,代代相袭。历史地理原因,使得各个地区的农民画带有浓郁的地域人文风貌,陕西安塞乡间炕头上的布老虎古朴谐趣、吉林东丰农民画体现了大好的北国风光、山东日照农民捕鱼农耕的多元生活风貌……往往拿来一看,便能大致揣摩出创作者家在何处。
第一次看到刘洪利的画,着实吃了一惊,像是流动畅快的旋律,干净明亮,心中淌过串串愉悦的音符。有首很早以前的印尼歌曲,歌词是这样的,“美丽的梭罗河,我为你歌唱。旱季来临,你轻轻流淌,你的源泉来自梭罗,万重山送你一路前往,滚滚的波涛流向远方,一直流入海洋”。刘洪利的画会让人产生无限延伸的联想,他本人也说自己的画是没有尽头的,随意截取一段,便可以独立成幅,当然也可以尽情地画下去,所以他的画大有15米长,小至斗方。他的画毫不重复,一旦出手,绝无有二。画里的物象,脱离了传统农民画的局限,不再是茶余饭后的秧歌女红,也不仅仅束缚在农耕色彩的田间地头。带着卡通色彩的猫头鹰们,排列成行地伫立在某个杂花生树、星光斑斓的时空枝干上,有的张目圆瞪,有的半闭半睁,或是安定打坐,或是心寄远方;东方传统神魅元素里的凤凰,在刘洪利的绘画世界里,早已脱离了既定俗成的样式,他布以蓝色的忧郁调子,添上迷蒙的蝴蝶、菡萏,像极了一个个天马行空的梦境……具象的东西不太多,即使有,也似乎让人不好琢磨,流畅的线条与饱和的色调,看了很舒服却又不可说,有种东方的意象符号构筑在西方绘画骨架上的样子。
20多年前,在画农民画父亲的影响下,自小喜欢画画的刘洪利也曾去报考美院类的高校,遗憾的是,两回都因外语而不过。随后,刘洪利进了当地一家国营服装厂,做起了服装设计工种,也正是那个时候,不用为生计发愁,闲暇又很多,他经常拿起画笔,涂抹几笔。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在下岗大潮的时代背景下,刘洪利离开了服装厂,开始自寻出路,太多的时间与精力都要用于谋生,家里的四亩地也要照料,种完玉米再播上麦子。这么多年,妻子已经对他画画形成了一种中立的态度,从前觉得他在浪费时间,做些没用的事情,有这个工夫不如去干点活儿。如今,或许时间让她了解到丈夫的执着,加上刘洪利逐渐有了些社会上的认可,她也不再去多说什么了。奢华品牌“Royal Rose”首席设计师曾评价刘洪利的画是未被加工过的艺术,他说:“刘洪利没有遵循学院的标准,他的绘画没有隐喻和各种自然科学中的常识——他直接将自己的灵魂与艺术相连。人们可以感受到他创作的偶然性和纯粹性,他很自然地将颜料涂抹在画布上去表达当时的感受。非常抽象但是很感人,对他来说就好似日常的耕种般自然。这种艺术将我们从商业社会的喧杂中解脱,带去更加自然平静的领域,吸引着观众们,通过色彩与形式对他们讲述着。”
现在的刘洪利,每年除了那四亩地的既定任务要完成,还做点小买卖,写写“花鸟字”,就是在都市的公园、天桥上经常看到的那种一个人、一张纸就能摆摊的手艺人,帮人设计签名或者写吉祥话。
随着改革开放,近30年来,许多地方的农民画也跟着走入了商业轨道,也成为农民增收的一条致富之路,最近吉林有农民的画甚至卖到了几十万。多年前,在北京广渠门有商人想与刘洪利合作,要宣传他的画,走商业的路子,被他婉言拒绝。直到今天,刘洪利仍旧坚持这样的创作方式。工作与画画分得很清,他觉得画画是兴趣,人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常常被生活所困,绑住了。刘洪利享受在辛苦忙碌为生活奔波之余,静静地独自沉浸在绘画中,他说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得以解脱,找到自由。
在村里,刘洪利人缘不错,也常呼朋唤友,但他从不与他们谈跟画画有关的事情,在这个圈子,把酒话桑麻就好。刘洪利明白,他们看不懂,也怕听到不好的声音,影响了自己那份苦守多年的坚持。人都会有脆弱难以自持之时,在身边完全没有艺术氛围的情形下,这么多年,刘洪利能将自己的绘画保护得如此纯粹,宛如当初。其中有他自己的孤注一掷,却也离不开沧州美协、美院朋友们的支持与鼓励,算是良师益友,刘洪利说:“总得有人推你一把,要么也不行!”
与刘洪利谈画,你会觉得面对的不是一个农民,他懂波洛克,喜欢达利的解构式梦幻,他也同样根深蒂固地热爱着滋养自己的这片土地生长出来的文化命脉。他把精神生活分为三个层次,地缘是普罗大众,天缘要上升到宗教层面,他将自己归类在这两者之间的玄境空间。刘洪利说:“凡·高到天缘了,我还是停在这里就好,比较真实又能偶尔做做梦。”
北京商报记者 丛晓燕
实习生 刘思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