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GO BOSS亚洲艺术大奖”是继1996年HUGO BOSS与古根海姆基金会(The Solomon R. Guggenheim Foundation)共同创立“HUGO BOSS大奖”后,首度在亚洲推出的全新艺术大奖,每两年举办一届,由上海外滩美术馆策划并执行,每届奖金为30万人民币。该奖项面向中国新锐艺术家,遴选出7位入围艺术家并举办作品展,从中推选并公布一位获奖人。
文:韩见
首届“HUGO BOSS 亚洲艺术大奖——中国新锐艺术家”给了香港艺术家关尚智,为这个全新的奖项定下了基调:它要表彰的,是对当代社会和文化进行批判性研究与探索的艺术家。关尚智在展览期间举行的“艺术家讲座”中说,香港许多艺术家的作品都是很细小的,关注私人的、隐蔽的事情,而且往往用很阴柔的方式去表达,而他时常想要做些别的。
无论有意无意,这正好指出了他与另一位入围该奖的香港艺术家李杰的差别。李杰的作品占用了外滩美术馆咖啡馆的空间,和以往的作品类似,他在其中摆了一些与他的感觉契合的日常物件,相当于把它重新布置了一番,连美术馆工作人员都说,他的布展工作是所有艺术家中最轻松的。而关尚智此次参展的主要作品《水马(茅台:水,一比九百九十九)》则是个大体积装置,正如作品名字所说的,白色水马(我们一般叫它路障)里,灌了 1:999 比例的茅台酒和水,展签提示参观者可以试着推倒它。奖项公布之前,参观者大都凭一己之力推了推,但是这个将近一人高的水马远比想象的重。奖项公布后,美术馆组织了一次“与关尚智一起推倒水马”的活动,经过 6 轮尝试,十多个人一起努力,才终于“征服”了它。
“我想从中呈现一个结构,即一份茅台掺入九百九十九份水的比例,整合在防暴水马这个具权力象征意义的封闭载体中,”关尚智说,“其实这件作品的两个构成方法,即以烈酒混合水,以及运用装满水的水马造成一个障碍物,是我一段时间以来已经存在的想法,刚好在这次准备展览中,考虑到中国内地的社会情况,所以将它们结合起来做成现在的作品。同时,政府人员乱花公费及涉嫌贪腐的问题,也正渗入到香港,前廉政专员就因涉嫌以名贵茅台宴请及其他不正常开销被调查。”所以,茅台掺水的做法,在他的概念中和食品、商品造假并没有直接关联,他想呈现的更多是关于权力导致社会不公的思考。
此前关尚智就已做过一些和“水马”类似的作品,比如 2008 年的《请香港艺术馆帮忙借“铁马”围栏:我想收藏香港所有“铁马”围栏在这儿》,他说服一家公立博物馆去申请一批警方用于规范示威游行的金属围栏;去年 5 月 4 日,他又一次拿铁马做文章:在香港特区政府外面,有很多围栏,那里也同时是举行示威活动区域,他希望先完成一个行为,即在现场复制一个铁马围栏,再把它带走,作为装置陈列在展览中。他开始用材料包扎铁马后,很快有人来问他在干什么,接着警察也来了,“我不得不一边和他们解释自己的意图,一边完成包扎,几个小时里,警察一直没有离开”。后来,这个过程的视频也和复制的铁马一起被展出了,由于所用材料的关系,复制的铁马疲软无力,歪歪扭扭。关尚智显然对象征权力的“障碍物”很感兴趣,这些作品的象征性也不言而喻。
从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毕业之后,关尚智有一段时间是一边工作一边创作。那个阶段,他做过一件名为《我是艺术家》的作品,把这句话写满一本练习簿,还穿着写满“我是艺术家”英文的衬衫去金融中心上班(《我上班时穿的一件衬衫》,2004),“没人注意我这件衣服”。后来他常常运用相同的创作模式,即通过打破生活中常见事物的惯性,挑战人们的认知。有一次他和太太黄慧妍被邀请为一个商场做现场表演,他们设计了一次名为《演出十五分钟后开始》的行为,在宣布“演出十五分钟后开始”之后,在台上站了十五分钟,搞得邀请他们的人很不高兴。在此次展览中展出的视频《跟阿智一起做制作往生袋》(2009)和《跟关太一起做制作胡椒喷雾》(2012)也是类似作品,他们套用教做菜的电视节目的模式,教大家做往生袋和胡椒喷雾这两样与日常生活格格不入的东西。
“我很希望借这次展览的机会创作新的作品,其中就以《水马》为主,其他作品的选择就很自然地配合它的主题,旧作品的选择以录像作品为主。这些作品主要的解读方法,都可以从政治及社会层面入手,内容涉及香港的文化背景,也考虑到把它们放置于大陆的不同语境下,阅读上可能的差别和意义。”此次展出的 7 件作品,关尚智认为主要体现了他的“政治、社会关注及批判性”,“但无法在几件作品中展示我创作的整个面貌”。
或许就是因此,在一些观众看来,这 7 件作品的象征性过于明显了,以至于解读起来层次不够丰富,而且完成它们也不对艺术家的能力构成多大考验。关尚智的行为艺术对内地观众来说可能具有一定的启发性和刺激性,甚至比较激进(他原本选定的几件作品因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展出),但放在香港的环境里,尖锐性和力度都难免下降——他在政府大楼外面做作品,并不构成对权力的挑战,警察也最多只是来监督而已。有记者也在采访中以《一百万(人民币)》为例向他提出质疑(在该作品中,他实际上只数了几张百元钞票,但视频被循环播放,制造出数了“一百万”的错觉):这么做似乎太简单了,既不需要真的找到那么多钱,数起来也不花力气。
然而关尚智有不同的想法:“我自己认为这件作品最有趣的反而是一百万并不真的存在,这就像现实金融社会中金钱生产金钱的游戏,一种贪婪的心态,金钱的价值不一定是一百万,可以是随心所欲的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