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方力钧受聘答问

　　问：方力钧进入国家画院，你怎么看？

　　答：这是国家画院与时俱进的表现，同时带有个人的因素。当年吴冠中多次呼吁撤销国家画院，认为里面养了一群不下蛋的鸡。杨晓阳入主国家画院后，决定将下大蛋的鸡请到画院，亲自拜访各地诸侯，同时设立院士制度，认定的第一批院士，吴冠中排名第一。杨晓阳认可了当代艺术的作用，即便不请方力钧，也会请别的同级别人物进入国家画院。杨晓阳的用人风格，注重知名度和实际能力。一旦看好，即便有人非议或告状，也不为所动。中国很难形成统一的和连贯的政策，一把手的意见就是政策。将来杨晓阳升迁了或退休了，方力钧很可能被继任者解聘。

　　问：为什么会是方力钧？

　　答：方力钧一直是画坛关注的当代艺术家，性格又比较率真。我所认识的名流，很多是性情开朗的人，只要不触犯核心利益，凡事不会较真，见人都笑容可掬。方力钧正是这种性格，为人洒脱，大方，见面熟。他是性格决定命运的典型注脚。他被聘用，我不感到意外，倒是在两年前，方力钧在西安美术馆办个展，杨晓阳参加了开幕式并作了长时间的发言，使我感到双重的意外，意外的是方力钧的人缘和杨晓阳的开明。

　　问：方力钧自己说谢谢招安，你怎么理解？

　　答：有人认为他被招安了，如果辩解，就会纠缠不清。聪明的方力钧平时爱说反话，这句傻话的言外之意是由你们去说吧。他是不是被招安，取决于进入体制后的表现。他已经被招过一次了，被招后的创作如何才是人们应当评议的地方。体制和非体制内的人物，不一定必然是敌对关系。体制内的人，有时会做出反体制人物毕生追求的事。竹林七贤中的山涛就是高官，政治倾向同嵇康、阮籍等人完全不同，这不影响后人对他们的总体评价。当然，如果一个人意志薄弱或另有所图，进入体制之后，肯定会屈从于体制。体制的理念或弹性如果强大，也可能会改变当事人的初衷。清末有个人叫杨度，一开始主张君主立宪，后来加入国民党，转信三民主义；因蒋介石实行白色恐怖，又加入共产党，成为反政府人士。每次变化都符合逻辑。再说体制是人决定的，体制自身也是可以改变的。

　　问：有人认为方力钧进入体制是中国当代艺术转变或终结的标志，你怎么看？

　　答：艺术群落演化的轨迹，如同行进中的三角形队伍，原本在顶端锐进的人物，有可能会慢慢地后退，退到后排甚至逸出。这种自然的进程，对于绝大多数艺术家都有效。三角阵形内部成员的位置变化，不会消解阵形，因为它是社会不断变化的产物，除非社会凝固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