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专
最近朋友见面的头一句话几乎都是:北京的事办得怎样了?真打算在北京呆下去?每次我都尴尬得无言以对,离开北京前在机场写了几句话,算是对这些善意问候的回答。
由于投资方毫无愧疚的爽约,筹建0CAT北京文献与研究馆的计划划上了句号,这也意味着我们(董冰峰丶冯华年丶欧阳潇丶方立华和我)一年的努力打了水漂。比起动辄几十亿的地产利润,比起动辄几个亿的美术馆竞赛,甚至比起刚刚发生的那场1.8亿的豪赌,这实实在在是件不足掛齿的小事,小到连提起它我都会觉得自己是在无事生非丶矫情作态。
离开北京前《艺术与时代》杂志的主编康学儒[微博]说想跟我聊聊“艺术与哲学”,我们聊了艺术与哲学的历史关系丶聊了它们的现状丶聊了哲学如何由艺术的对手变成艺术的同道又变成了艺术的家长,最后回到那个根本不会有答案的话题:到底有没有“艺术”这个东西?如果有,为什么每个人心目中的都不一样?如果没有,我们为什么还非要死乞白赖地关注它丶追逐它,甚至"研究"它。我们真的需要它吗?如果不需要它,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为它献身丶砸钱;如果真需要它,为什么这点小事都会频费周折?也许,艺术本来不过是幻觉中事,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从根本上讲,它是一件与个人兴致相关的事,你不要奢望别人为一件纯然私人的爱好为你买单,即便你编得出一千条公共的理由。
《捜神记》和《灵鬼志》中有两个结构相似的故事,讲有一个闹鬼的亭子,投宿者大多凶多吉少,几无完身之人。不过前者讲的是一位无名的安阳书生,通宵诵书,不仅得以全身而退,而且杀三毒于无形,使“亭毒遂靜,永无灾横”。后者的主人公是有名的嵇中散,他投宿亭中靠的不是书本,而是操琴弄曲,萧散无惧,所以他不仅得以全身而且还收获了幽没千年的知音。两个鬼故事境界有別,不过都是文人编出来自夸与壮胆的。
别了,北京。
我没有杀鬼的本领丶没有超迈的徳行,在这个亭子里睡了一觉还能全身而退已属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