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于娜 北京报道
知名的爱情小说作家,只是海岩多重身份之一,他还是酒店高管、室内设计师和黄花梨家具收藏家。哪一个身份是他最爱,他没有说过,只是做收藏家让他搭进去最多。
他的收藏经历并不像爱情小说那样“风花雪月”,为了几百件明清家具,和一间黄花梨艺术馆,外界眼中是“中产”的他,却总被缺钱困扰,买件贵点的衣服都得下好大决心。圈内人懂得,如此痴迷黄花梨,那是他骨子里的喜爱无疑了。
收藏缘分
在海岩的收藏经历中,如同他写的爱情小说一样,悲欢离合总有“缘分”的影子。
上世纪90年代,王朔、刘震云、莫言等一帮作家成立了一个海马影视协会,海岩是副会长,马未都是秘书长,两人自此相识。
几年后,海岩接到马未都的邀请,去参观他在琉璃厂的观复博物馆。其实,那时海岩也对收藏动了心。他在昆仑饭店工作,经常有拍卖公司去那里做预展,开拍卖会,他去看过几次后,自己也想收藏一些东西。
海岩觉得,西方对中国传统器物类文化的认同度最高,主要是瓷器与家具。马未都给他的建议是,以器物中的家具为主,真伪的判定有终极标准,而且能使用和陈设。
有一次,两人一起逛古玩城,走进了一个家具行家的店,进门影壁墙的位置,放了一件平头案,海岩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恰好马未都跟店主认识,两人一通寒暄过后,他告诉海岩这件黄花梨案子是独板的,挺难得。如果海岩不买,他有可能买,但海岩要是看上了,他先让给朋友。
于是海岩花了36万元买下了他的第一件黄花梨家具。可惜的是,一次搬家中,几十件家具里偏偏这张条案的牙板摔折了。
捡漏当然也是收藏的一个乐趣,但机缘难得。2009年保利拍卖时,海岩在预展时就看上了一件清早期的黄花梨炕桌,正式拍卖那天,从白天到晚上一直都在拍书画,很多人都是奔着书画去的,等拍到家具的时候,已经接近夜里零点,拍卖场上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买到书画的人已经走了。
谁料拍卖开始后,现场跳出几个竞争对手来,海岩给这件炕桌的心理价位是40万元,想碰碰运气,并没有太大把握,结果没想到还真被他拍下来了,有一个一直盯得很紧的竞拍者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退出了。
后来海岩在一次和朋友吃饭时得知,拍卖当晚那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一个也喜欢收藏的朋友,那天他正拍着一半时,突然来了一个电话,以致于他在接电话的空当,错失了那件黄花梨炕桌。那位朋友后来跟海岩开玩笑说,那电话是不是他派人打的。
文人情结
“我写年轻人的爱情,写警匪故事,同黄花梨没有太多关系,人生是可以多面的,作为一个文人,对中国传统文化很有感情。可能对黄花梨更加喜爱一些。”海岩说。
海岩认为,中国历史上自隋唐以后没有一个脱离官场的纯粹的知识分子阶层、文化阶层。明代是中国由汉族统治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儒家思想、道家思想、佛家思想,儒释道及诸子百家已经大成于世,文人的审美观非常之高。明式家具一定是文人和能工巧匠的紧密结合。
古代的家具是为了满足文人的个人审美需求和帝王审美需求而制作,并且中国人更喜欢把美拟人化,比如玉有五德,君子玉不离身,把大自然抚育的天然器物的美变成古人追求的人的境界,黄花梨的那种天然的纹理、灿烂的光泽、悠远的香气,也正是符合文人所追求的理想境界。
黄花梨家具是苏式家具,是产生在苏州地区的文人家具,作为明式家具的主要代表,京式家具代表作是故宫的宫廷造办处为帝王需求而制作的家具。收藏界曾有“十清不抵一明”的说法,讲的是十件清代的家具不如一件明代的明式家具。
清朝的家具为什么会突然喜爱用紫檀,海岩认为,在文化水平更高的汉民族面前,满清的统治者内心有一定的自卑感和恐慌感,所以满清的帝王就把他的审美一下转向了紫檀这样一种庄严、大气、沉穆的木材,在晚清尤其是开朝之初极为强调尊严、极为强调等级,而紫檀就是等级非常高的木材。
另外,紫檀是所有木料中最适合雕刻的木料。清代的统治者因为他原来的文化程度比较低,特别喜欢主题外露、雕龙雕凤、吉祥万代、江山永固,不像明代的文人,讲少即是多,空纳万境,一定要空灵,良材不雕、良材不漆。
不过商业社会中,文人对理想境界的追求,是有很多诱惑和考验的。外界很难相信,海岩会有生活拮据的时候,实际上他要是想买一件超过200块钱的衣服,得下很大决心,家人出去吃个饭超过200块,他也会觉得有点贵了。有人会说,卖一件黄花梨的东西,哪怕一个小凳子,不就一辈子也花不完吗?
海岩常跟儿子说,你要买的那些相机、电脑什么的以后也可以再买,但是买黄花梨都是抢救性的,以后可能就没了。“我把自己定义为收藏家,我喜欢的东西,舍不得撒手。”
可以住的艺术馆
北京顺义的一个古香古色的院子里,在明清样式的建筑里面,按照古人的生活方式,摆设着明清家具。“它还可以在里面居住,变成一个古代居住文化的体验馆,感受古人的生活追求和审美。”海岩说,去体验过一次的北京匡时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董国强,被深深吸引,还把他拉到匡时秋拍“博物志”上讲讲。
海岩新老家具都收,大约有800多件,放在哪里就成了一个问题,总不能老让这些家具在库房里待着。后来海岩单位有几个同事,在顺义的农村租了一块地,想盖个农家小院,种菜养花,回归田园生活。海岩想到自己有大量的家具藏品,不如搬到这里,还可以摆出来欣赏。
海岩这么做也是受到收藏家王世襄的启发,王世襄生前一直都希望有这样的博物馆:所有的明清家具陈列在明清建筑当中,按照古人的生活常态陈设,人们看到的不仅是家具之美,更是我们古人的生活之美。
这间艺术馆自筹建起就一波三折。去年北京下了一场大暴雨,筹建中的黄花梨艺术馆积水一米多深,整个地下室被灌满,所有装修工程都要重做,损失惨重。所幸当时黄花梨家具尚未搬进,但开馆时间要往后推迟了。
不仅工程预算不断追加,工人、投资人、供应商、当地村民等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协调,海岩在各方间周旋,那段时间十分辛苦。好在身边就有黄花梨,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天天坐在黄花梨桌子旁边,还好意思大动肝火吗?
艺术馆收藏以黄花梨明式家具和紫檀清式家具为主。一开始海岩挂的牌匾叫“黄花梨养习馆”,养,就是修养的意思,家具是需要人来养的;习,就当是学习、温习。结果被大家曲解成黄花梨养生馆,干脆直接就叫黄花梨艺术馆了。
他觉得艺术馆比博物馆的性质能够更宽泛一点,500件黄花梨、100多件紫檀家具,以及部分红木家具和字画,是永久性陈列,而且那里可游、可居、可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