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样的草间：令人眼花缭乱的弥生

正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展出的草间弥生作品《我在这里,却空无一物》

　　84岁高龄的草间弥生，她的异想世界依然青春勃发，完全是一位“无龄女”的典范。她是当代艺术界的传奇人物，更是亚洲当代艺术唯我独尊的天后级人物。而今，她的个展首次在中国大陆的美术馆推出时，引起的轰动，是一般艺术展览所难以企及的。

　　陆蓉之

　　1929年出生于日本长野县松元市的草间弥生，已经84岁高龄的她，异想世界依然青春勃发，完全是一位“无龄女”的典范。她是当代艺术界的传奇人物，更是亚洲当代艺术唯我独尊的天后级人物，无论名气与声势，在女性艺术家当中，真是放眼天下无人可以望其项背。当她的个展，首次在中国境内的艺术馆推出时，引起的轰动，是一般艺术展览所难以企及的，上海当代艺术馆天天人山人海，有些作品都必须排队才能看到。为什么草间弥生这么吸引人？是什么使她今天在全球所到之处必然带动人潮？是什么使草间弥生那么迷人？

　　首先，草间弥生从来都认为：“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有才华，我是最棒的。”

　　她“大言不惭”地认为她是最伟大的艺术家，胜过毕加索，当代人当然没人可以与她相比，她是唯一仅有最棒的！

　　其实，草间弥生的一生并非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她小的时候不被家人理解，而且从小患有神经性的视听障碍，所以经常发生幻听、幻视的现象。这个疾病如影随形跟了她一辈子，一直到现在，住在疗养院的她，她的艺术与她的幻视紧紧连结在一起，无法分割。所以，怎么说呢？她的的确确是与众不同的，古今东西找不到可以类比的人物，她的成功，她的一生，高潮迭起，比虚构的小说或戏剧还要精彩，没有人可以复制，也无人可以模仿。

　　草间弥生的传奇，其实从上一世纪60年代就开始了，可是，她成为当今艺坛的巨星，却是近十多年来的盛事而已。在此之前，草间弥生总是被冠以某些特殊的符号，或被视为界外艺术家的一种类型，不像现在，已经成为艺坛的主流，在欧美最重要的美术馆接二连三办回顾展，受到全球的关注，世界各地都有收藏家排着队等着要收藏她的作品，火热到草间弥生自己都夸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艺术家，非常努力地每天朝九晚五上班式地到工作室，一笔一笔不停地画出新作品来满足市场需求，丝毫都不懈怠，勤劳指数爆表。

　　参与波普艺术的崛起

　　而且草间弥生的传奇，又和美国的1960年代的氛围脱不开干系，她从1957年移居美国后，主要在纽约市从事创作，亲身参与了波普艺术的萌芽与崛起的过程。1962年她参加了Andy Warhol、Claes Oldenburg、Robert Morris等七人的联展，当时展出的就是她的软雕塑，所以在她心里，总认为别人的软雕塑是抄袭她的。1964年草间弥生的《千船会》(Aggregation: One Thousand Boats Show)，展出阴茎模样的软雕塑，不但塞满船里面，还塞满了整个房间，墙壁上贴满这些作品的图片，轰动了纽约艺坛。草间弥生自称她是“偏执狂的艺术家”(obsessive artist)，那是因为她受到精神疾病的影响，无法避免反复陷溺在漫天满地重复的图像里。所以，她认为某位波普艺术的天王也是模仿她的。

　　正因为草间弥生从不关心别人的艺术，也从不学习艺术史，她只会做她自己，而且总是做足她自己，完全无视世人的观感。1965年《无限镜屋》(Infinity Mirror Room)在纽约展出时，就受到相当大的关注，这一年她开始了行为表演艺术。1966年的《无限的爱》(Kusama's Peep Show: Endless Love Show)，用许多小圆灯泡和大面镜子制作出无限反射的空间装置，是草间弥生当年的成名之作。

　　草间弥生的特立独行，在1966年的威尼斯双年展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她以《那克索斯的花园》(Narcissus Garden)参加第33届威尼斯双年展，她未经大会同意，就在意大利国家馆外的场地上，做了1500个镜球的大型装置作品，并且立了告示牌“一个镜球卖价美金2元”，自己穿了金色的和服在现场贩卖球球，一直到双年展办公室取缔她的商业行为，才制止了她。当年她的参展身份和贩卖作品的行为都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一直到1993年草间弥生正式代表日本在威尼斯双年展的日本国家馆展出，这时草间弥生已是日本当代艺术的天后，身价、境遇与当年简直天壤之别。那一年，我首次和草间弥生擦身而过，在她的展览馆中徘徊，拍了不少幻灯片，就是没勇气要求和她合照，尽管她的黄底黑点长裙装配上尖尖的高帽子，实在耀眼炫目得令人目不转睛。

　　疗养院旁的工作室

　　自从1973年草间弥生从纽约回到日本以后，基本上就生活在精神病疗养院里，疗养院把这位传奇人物照顾得非常好，所以，以她的年龄来说，目前她的身体还算健康，但是记忆力逐渐减退，进行创作时已经需要助手在旁帮忙打点。她的工作室就在疗养院的附近，每天准时到工作室，天天认真看报纸，是她保持了几十年的习惯。早上来到工作室换上宽松的工作服以后，她在那里至少连续工作8小时，一笔一笔不间断地画，中午休息一会儿吃个中饭，然后又接着画到6点左右下班回医院，如此勤奋地工作已经完成了数以千计的作品。近年草间弥生成为炙手可热的超级明星，收益颇丰的她，终于在疗养院的隔壁买下了一整栋楼，生活与工作拥有更多的便利性与更好的功能性。在她的工作室附近，也正在建造草间弥生艺术馆，估计在明年应该可以落成了，将来在那里可以看到草间弥生完整的艺术生涯纪录，和她自己保有的代表性的作品。她对自己的艺术生涯非常在意，所以保存了大量的资料和照片，而且完全在她自己的手上，用心指数也绝对破表。

　　从1990年代开始，草间弥生的声誉日荣，她高彩度对比的圆点、花纹样和网状图案，与她的装扮服饰纹样经常是一致的。她浓厚的眼影妆和颜色鲜艳的假发，都使人一见难忘。草间弥生本人与作品的高识别度，吸引了时尚界的兴趣，她加入了商业艺术的领域，开始与时装设计界合作，例如Dior、Ferragamo和Lancome，甚至和Audi汽车合作，将当代艺术与汽车工艺结合。

　　草间弥生和Louis Vuitton的合作产出，更是把她推上时尚潮流的风口浪尖，从经典皮具、成衣、鞋履、配饰、腕表到珠宝，处处都有草间弥生的标识，使她向家喻户晓的大众明星形象更迈前了一步。苹果App Store里推出的“Kusama”软件，能够实时摄影，或从既有相册中选择图片，将它们转化为疯狂的波点图或动态的波浪纹。

　　草间弥生的艺术为什么如此迷人？是因为草间弥生的艺术和她所有的衍生产品，往往采用了充满活力的混合色彩，上面布满了无限延伸的圆点、网线等图案，尺寸、色彩以及密度的交相辉映充分展示了“无限”这个概念的可能性。这种草间弥生式图案的活灵活现，所泛起的涟漪效应，总是把人带入一个频闪的美妙世界。幻觉扩散，使你感觉身在图案之中而失去了中心，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草间弥生视自己的生命为“迷失在无数圆点之中的一个”，这次在上海当代艺术馆观众可以充分见识到草间弥生无限延伸图案的迷人魅力。

　　草间弥生旋风来沪

　　12月15日起在上海当代艺术馆推出的《草间弥生：我的一个梦》(Kusama Yayoyi - A Dream I Dreamed)亚洲巡回展，是草间弥生在中国的首次大型个展，也是在中国内地的唯一一站，日后还会巡回到韩国、印度等国家和中国台湾、澳门等地区。虽然，草间弥生的个展攻下所有欧美的一线美术馆，近年来一直是世界各地艺术博览会的焦点，但是亚洲的巡回个展，却还是第一回，草间弥生本人非常重视这个展览，不但亲自参与选作品，甚至亲自为展览命名，她对这次巡展的重视可见一斑。《草间弥生：我的一个梦》是一个精选的综合展，长达60年的涵盖面，有她早期的绘画和装置作品，有她不同时期的绘画代表作，还有她为这个亚洲巡展特别画出来的一系列新作，她著名的大南瓜雕塑，策展人还特别规划了好几件可以让观众与作品互动的大型装置，以及记录她吟唱的影片结合镜面反射装置的影像作品。

　　这次巡回展的策展人金善姬和草间弥生结识多年，她和草间弥生工作室也有深厚的交情，受聘为韩国大邱美术馆馆长的金善姬(曾经在东京森美术馆担任策展人，也到上海工作多年)，如愿以偿地策划了草间弥生盛大的亚洲巡回展，首站在韩国大邱市，也算是金善姬接掌市立美术馆以来送给大邱市民的一份大礼。大邱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城市，低调而文化底蕴特别深厚，传统以来是世家汇集的风水宝地，实力雄厚的收藏家在此深藏不露却为数可观。当今韩国的女总统朴槿惠就是大邱人，政治生涯在此起家，和地方实力派人物盘根错节的关系更是不容小觑。如今草间弥生的巡展从大邱直接来到上海，海纳百川的海上人文，本来就喜欢国际化的审美模式，草间弥生旋风，一定会在上海留下深刻的印记。

　　由于草间弥生的年事已高，健康状况并不很理想，无法出席大邱和上海的开幕式，但是大家积极与时间赛跑，为她举办那么隆重盛大的亚洲巡展，不仅仅是金善姬馆长个人的美梦成真，对于草间弥生本人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极具意义的艺坛大事。

　　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在东京、巴黎、大邱、上海数度躬逢草间弥生个展的开幕盛事，而且在国际的艺术博览会上，由于我的长相和草间弥生真的有七分神似，经常被观众误以为是艺术家本尊，而到处替草间弥生满足观众与她合照的欲望，作为草间弥生的替身，算是我与这位我心仪的偶像之间难分难舍的奇异缘分吧！■

　　(作者系艺术评论家、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