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溟：20世纪早期美国普遍迷信欧洲

　　最近读了著名钢琴家约-霍夫曼的《论钢琴演奏》一书，其中收录了霍夫曼在1901年起为畅销杂志《妇女家庭》写专栏，就是请读者提出具体的问题，由霍夫曼来解答。这位出生于波兰，1887年，当时还只有在9岁，就在美国大都会歌剧院演奏，1924年担任柯蒂斯音乐学院的首任院长，在任期间，他组建了出色的教师队伍使这所音乐学院一下子很著名，同时他对肖邦、李斯特和舒曼的作品作出了卓越的诠释。

　　当时美国人比较流行的观点是学钢琴要“留学欧洲”，霍夫曼对这种到国外学习音乐要比在国内好的观点不认同，说这是怪诞的而且是过时的迷信，霍夫曼说，他就可以提出五位美国钢琴教师，在美国得不到承认，然后他们去了欧洲不但收了美国来的学生，而且还收取前所未有的最高学费。霍夫曼认为这是是美国对同胞的不重视而把他们逼到欧洲去的。比如戈多夫斯基在芝加哥居住了十八年，大家都不需要他，而在柏林，戈多夫斯基的学生差不多都是美国人。霍夫曼又说，欧洲除了卓越的管弦乐队，一般的音乐创造还不如美国好，欧洲的音乐教师的水平也并不高出美国同级的音乐教师，霍夫曼说美国是一个有无限发展可能的国家。事实上也是这样，但当时的美国很少有人是这样认为的，好像到了1958年范-克莱本在首届柴可夫斯基比赛获得了头奖以后，这种美国人的自信才建立起来，克莱本在他的国家被称为文化英雄。

　　在视觉艺术上，美国人的自信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到了1930甚至1940年代早期，在绘画上还是迷信欧洲，阿尔弗雷德-巴尔就是一个典型，作为纽约现代艺术馆的首任馆长，在1936年做了“立体主义与抽象艺术”的展览，展示了欧洲艺术的成果，也建立了欧洲现代艺术史的发展脉络，在当时的美国影响很大。而在1930年代的纽约，也有不少美国的青年艺术家在实验着抽象绘画，像波洛克明确地提出要在欧洲抽象绘画的基础上超越欧洲，而当“立体主义与抽象艺术”举办以后，这些纽约的青年艺术家向纽约现代艺术馆申请举办他们的抽象画展的，但这个申请却被阿尔弗雷德-巴尔一口拒绝，理由是这些青年艺术家是没有前途的，而且说现在的绘画正在朝着具像的方向在回归。不过，当时美国有一个批评家克莱门特-格林伯格为此抱不平，认为美国的绘画会超越欧洲，格林伯格一点都看不起阿尔弗雷德-巴尔，称他为“琐碎艺术的鼓吹者”。格林伯格从1939年发表的《前卫与庸俗》和《走向更新的拉奥孔》两篇重要的文章奠定了美国绘画的方向，并在以后的批评文章中都是围绕着批判欧洲现代绘画和推动美国的抽象绘画而展开，后来被称为的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艺术，在早期就是与格林伯格的批评理论共同成长的，到了1950年代，抽象表现主义终于在现代艺术史的上下文中完成了它的概念系统——平面化、去中心、满画面。或者说是完成了从塞尚、毕加索到波洛克的艺术史线索。格林伯格在1953年的一次研讨会上很肯定地说，这些纽约的艺术家已经超过巴黎二到三年，由于这批纽约的青年艺术家到了1940年开始成熟起来，以后成了抽象表现主义的代表人物，并彻底改变了美国乡土现实主义才是代表美国的艺术的主流观点，事实也是这样，后来世界的艺术中心从巴黎转到了纽约，波洛克也成为了美国的文化英雄。而当抽象表现主义理论和创作形成后，1958年，在各种力量的综合下——包括格林伯格的学术，美国的艺术政策和各方力量的支持，阿尔弗雷德-巴尔在1958年在纽约现代艺术馆作了“美国抽象绘画和雕塑”的展览，并在欧洲八国巡展。阿尔弗雷德-巴尔为这个展览写了序，看起来，巴尔这个人能屈能伸，等什么流行了就做什么，所以，每当我们看到了格林伯格的批评文献时，主要是1961年出版的《艺术与文化》一书，可以知道格林伯格如何地与钢琴家约-霍夫曼一样，在当时美国人都迷信欧洲的时候，发现真正的希望在美国，并加以自己的努力来推动美国的艺术事业，像霍夫曼成了世界上最著名的钢琴家和教育家，而格林伯格成为了伟大的艺术批评家，并且使艺术批评家的身份有了根本上的转化——批评家是以他的概念来推动艺术家的创作而不是尾随艺术家的作品之后作描述和总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