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广东记者 彭海霞 在深圳大学有一座由4层厂房改造而成的深大艺术家创意聚集地,这就是由前深大校长章必功命名的3号艺栈。3号艺栈的四楼是“软硬艺术工作室”,那里珍藏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经名噪一时的“乡巴艺廊”(又以别名“鬼村”著称)记忆。它的主人——今年已经76岁的李瑞生老骥伏枥,守着这艺术堡垒里的一木一物,依然不断创作新作。
“乡巴艺廊”的记忆
始建于1985年的“乡巴艺廊”曾被称为“一座奇特的文化堡垒”,它以其建筑诡秘的艺术风格、作品的辛辣深刻,吸引了全国各地甚至海外政界、艺术界人士前来观赏。在深圳大学那片一万平方米的荒地上,李瑞生自筹几百万资金,乡巴艺廊一草、一木、一石都是他亲自创建。李瑞生也因此把它称为自己的一种行为艺术。
乡巴艺廊另一个称呼是“深圳大学中华民俗文化村”。或许是因为它正对大路口门前为避煞气而构建的怪里怪气的大面具,也或许因为其诡秘独特的建筑风格,乡巴艺廊被当时的媒体称为“鬼村”。乡巴艺廊曾经有2000多件作品,有大刀阔斧充满原始感的木雕,有利用轮胎、钢管、金属等工业废料焊接而成的金属焊接作品,有用废品巧制的座椅、吧台,也有以古代人物为题材编织的挂毯。不仅如此,乡巴艺廊内园林映翠,“天涯废屋”“半闲莊”、坛罐池泉,这些与作品相互映衬,浑然一体。
正因为乡巴艺廊的大手笔,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它给艺术界带来一种“震颤”。1992年,著名油画家王犁犁撰文《震颤》写道:“久在艺术界,动心的东西不多。不少美术界的朋友,极力推荐李瑞生,说是奇人奇作,我不信。一入‘鬼村’,方觉‘鬼气’。这种博大的惟有真诚艺术家才有的灵气,咄咄逼人袭来,我惊异于它的强度。”
深圳大学教授刘子建在1998年《粤港信息报》上发表的文章《乡巴艺廊功在千秋》中说:“李瑞生的艺术证明了我们的时代的确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在这之前我们或许收获过一些单个的艺术精品,但绝对不曾有过像‘乡巴艺廊’这样的大手笔:从建筑的外观到内部的设计,独立存在和服从于建筑需要的木雕和金属焊接作品,派之于实用的器具,以及大量的古今艺术收藏,均出自于同一个艺术家的构想和创作。”
李瑞生1983年从长春电影制片厂南下调入深圳大学。他是幸运的。没有改革开放的大浪潮,没有深圳包容开放的大环境,没有深圳大学的创新探索氛围,李瑞生或许不会显露,乡巴艺廊也不会催生。不过,如果没有李瑞生的胆识,没有李瑞生的敢于嬉笑怒骂,乡巴艺廊或许会失色不少。
1995年,乡巴艺廊一举获得“中国当代环境艺术设计优秀作品(1984-1994年)提名奖”第二名。《乡巴艺廊功在千秋》写道:乡巴艺廊曾经或依然具有的意义在于,深圳目前还没有一个现代艺术博物馆,乡巴艺廊正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白。
“鬼才”的思想笔记
1998年,乡巴艺廊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留下。2004年,乡巴艺廊的一部分作品迁至3号艺栈的四楼。在四楼工作室,记者看到,李瑞生的作品大刀阔斧,不拘泥于细节,世间百态、芸芸众生尽现。
因为“鬼村”之名,媒体也经常用“鬼才”形容李瑞生。在他1999年出版的画册《鬼村艺影》中,他在《人鬼情未了》一篇中写道:“‘鬼才’的思维方式,很多是逆向思维。他们不愿意重复别人走过的路,更不愿意喝别人吐出来的漱口水。”
李瑞生的创作离不开对社会的洞察与关怀,是其生活阅历和艺术积淀的呈现。他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有一段简短的注解,精辟至极,一针见血,引人深思。这些作品针砭时弊,思考人生,或嬉笑怒骂,或幽默调侃,如木雕《钟馗先生的舌头》讽刺经济大潮中的拜金主义;木雕《美女》赞扬绝不重复别人的创新品格;综合材料制成的《魂索草原的羊》表露对生态环境恶化的无奈;木雕《明公相马》讽刺对自己不曾看见过、听到过的未知事物不包容、不研究、不理解而是拒之门外的“明公”。木雕《求生》、《北风吹》、《松绑》表露人生的无奈。《求生》注解道:“人为了体面地活下去,总要违愿地做很多事。有时不得不把自身不应弯去的部位弯下去、不应钻过的地方也要微笑地钻过去。马戏团里的柔术不就是这样吗?!仔细想想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这种无奈的相似的扭曲。”《北风吹》这样注解:“风来了,即使枝叶如铁的草,为了活下去,也要随风倒。千万不要轻信‘疾风知劲草’这句话。你想试试吗?那你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松绑》以绳索绑住大拇指,注解说:“都说给我松绑了,让我好好干一下,你仔细看一看,这能干得了吗?”木雕《活下去》写人的坚韧——“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总有一天会站起来”。
数十字的精辟注解,使其作品更加睿智、深刻、富有哲思。在李瑞生看来,这些作品“都是自家所经历的,对社会和自身生活的体验。是饱尝人生苦辣酸甜、聊以自慰的作品”,而它们能给观者一种心灵的共鸣和震颤。
木雕、防糊染壁挂、金属焊接……一件件作品串联成李瑞生数十年来的思想笔记。李瑞生的作品之所以“震颤”“让人动心”,正在于它们折射了作者大胆独特的个性,在于作者的嬉笑怒骂。他言别人不敢言,而这正是他所认为的艺术家所要承担的社会责任。王犁犁在《震颤》中写道:“大艺术家不会循规蹈矩。他定然是在某种程度上玩艺术,而这种玩,充满了虔诚,毫无功利味。”这是因为李瑞生坚信,真正的艺术家要关怀社会,关怀人类的生存状态。艺术要思考,思考社会腐败问题、人类生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