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祺发
至今引为憾事的是,没有见过朱新建先生的作品真迹。但我对他的关注却可以追溯到初中入门学画画的时候,仅知道有个以画美人图著称的艺术家,此时对他的评价不高。之后,上大学读书时期,曾以朱新建先生的画来谈我对当下“新文人画”的看法,这篇文稿,一直留着,不敢发。为何?因为我在这篇文稿里,对朱的评价现在看来是颇为偏激的,以个人好恶的角度为出发点,乱说一通,至今再看,惨不忍睹,有必要重读朱新建的艺术,就我个人而言。
再为憾事的是,我一直想读读朱新建的《大丰谈艺》,延至今天,也没有实现。现仍记得当初想读此书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这本书上的只言片语进一步了解朱新建先生,除了艺术方面,也有生活部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新春尚未过完,朱新建先生却在2月10日凌晨2时左右辞别人世,不禁让人扼腕叹息。更甚的是,朱新建先生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时间仅仅是六十出头。这对于朱新建先生的生活心态来说,他是不高兴的。这难道是朱新建先生践行逍遥自在快活的艺术生活观的度没有把握住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
读朱新建先生的画,笨拙拙的线条背后,却是画家独创个人艺术风格的张扬。外人,多半不懂,以为他的画是乱来、不正宗。其实,这种类如儿童画的线条,不是谁都能担当得起的。时下画坛,不少画家被他影响的机会多,容易走火入魔。当然,以玩玩的墨戏心态,随手借鉴模仿也无妨。原因在于,多数人学他的画,没得压力。这和画家给观众呈现的作品的方式有关,读朱新建先生的画,读者轻松,也很娱乐。这也是当下很多从事艺术的画家做不到的地方,反过来,突出了朱新建先生的厉害。当然,他的画除了轻松和娱乐之外,不容忽视的是,作品的面貌是跟随时代的,或直接,或间接,有意无意之间剖析着我们这个世界。奇怪的是,大多数人对朱新建先生的美人图系列作品印象深刻,以至于成为朱氏艺术的标签。朱新建先生在美人图系列作品,把女人的闭、傻、 愁尽以淋漓尽致地笔墨“渲染”了出来,让天下所有有妇之人的男人们有了永远安享艳福的幻想。于是,拿当代艺评家张渝先生的话来说:“在中国画坛上,也就一度流行‘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嬉皮女来。”以至于这些美人图系列作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扯谈的话题。
无疑,朱新建先生是“新文人画”的代表画家之一。“‘新文人画’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斯舜威语),最初由北京画家边平山、河北画家北鱼(季酉辰)、福建画家王和平三位艺术家合力提出,后来陆续加入了其他画家,该名由美术史家、评论家陈绶祥先生给取,且为此写有《文心万象:新文人画》一书,在理论上给予极大支持。“新文人画”一经提出,就遭来众多的画家学者们的讨论。有人持肯定,如美术理论家邓福星先生认为,它“从一定意义上反映了经过活跃,纷乱的10年之后的中国美术在进入心历程中的自我反思”。也有人持否定态度,如美术史论家郎绍君先生就认为:“‘新文人画’是一个名实不符的概念,这是中国式、江南才子式的城市文化,一种充满无奈、无聊的怀旧心理的水墨艺术,一种以雅虐态度否定僵化、空洞、呆板的工具性艺术尝试。”有的人甚至给一些畸形病态的“新文人画”总结出10个字:“穷山、恶水、危房、丑树、傻人。”对于这些评价,也不妨碍这批画家的存在。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对她进行阐释和评判,但不能一味地否定。“新文人画”之所以存在,从这批画家的作品整体面貌来看,是艺术家对传统技法的改造和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以及各自选择的突围方式。比如我们今天的写实,也已经不是纠结于画得像不像的问题,而是艺术家作品观念的表达。
其实,朱新建先生的这些水墨画形态的“小脚裸体女人”(指美人图系列作品)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首次在湖北省艺术馆举办的“湖北中国画探新邀请展”上亮相过,随即便遭来不少市民的非议和画界人士的讨论,特别是引起一些老先生们的指责,称这些作品简直是“纯粹的封建糟粕”,而一些先锋派人士则给予支持,有着“艺术教父”之称的栗宪庭试图从理论上探讨朱的这批“小脚裸体女人”的背后在当代中国美术中的意义。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不说朱新建先生崇尚独具个性,除了艺术创作之上,在不少生活方面也一并呈现,比如,朱给自己取的斋号,就取过叫“除了要吃饭,其他就像神仙一样斋”以及“下臭棋,读破书,瞎写诗,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床,快活得一塌糊涂斋”,如此等等的画余小事趣事,也可见识朱的艺术眼界之高和自我要求之严,看似随意,却是艺术家心迹真实流露的体现。
这便是我所读到的朱新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