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征寒：空中飞人的文玩雅好

王征寒　　 民航飞行员，收藏爱好者。收藏有紫檀、瓷器、掐丝珐琅等各种文玩。　　张东 供图 掐丝珐琅花鸟纹圆盘 紫檀插屏

　　陈若茜

　　56岁的王征寒身形魁梧，棱角分明，是一名资深飞行员。他16岁开始入伍当兵，在部队里驾驶轰炸机，也曾因此在越战中立过二等功。他是名副其实的中国老一辈飞行员，从部队调离之后，一直任民航机的机长。他家的厅堂陈设，各种元素互相碰撞，现代派装修，欧式吊灯，中式家居调和着紫檀、瓷器、掐丝珐琅等小摆件。

　　飞行员的职业与普通人的生活很有一番距离感，当他口若悬河地讲起如何费尽心思搞收藏的经历，才让人觉得他也是挺接地气一人。

　　早在30年前王征寒还是一小青年的时候，他就穿梭于各色人等在暗地里经营的各种文玩交易，当时文物市场还没有放开，也没有正规的古玩市场，一切都像“地下党”的活动。

　　王征寒的父亲是一位老派的旧式文人，为儿子取名“征寒”。王征寒解释说，他的名字并非如字面意思所理解的克服恶劣环境，而是出生那年正赶上苏联将发射月球探测器，父亲赋予他的名字寓意征服寒宫(古时称月亮为寒宫)。“我的父亲今年80多岁了，提到我总说我是‘木啷当’，认为我醉心收藏是不务正业。”王征寒语调略带调侃。

　　王征寒的军人身份给他的收藏活动带来了很多便利，说得不客气些，他是那个年代的“土豪”。1970年代末，当一般人的收入只有18块钱的时候，作为部队飞行员，王征寒每个月可以拿到62块钱，除了吃、住用国家的，每天还有2块6毛钱的补贴。从部队第一次回上海老家探亲时，王征寒的口袋里就揣着200多块钱，性格豪爽加之出手阔绰，他俨然成了收藏圈子里的“大户”。“商贩们一看到我，心里就乐开花了，觉得乌头又来了，又有得宰了。”王征寒说。不过他并不计较价格，日后得出结论，“越是假货泛滥，反而是做‘大户’期间，买的东西都对的，因为别人买不起的好东西，都留给我买了。”

　　那个年代，商贩们都是趁黑出来摆地摊，爱好者们则是打着手电筒出来摸摸索索的，一旦听到监管人员要过来之类的风吹草动，就纷纷作鸟兽散。王征寒凭着手中的军人通行证作为护身符，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因而嘚瑟得不行。

　　1985年，王征寒从部队调到航空公司工作，成为上海一家民航公司的机长。也许是因为底气足，讲起自己的职业经历他一副轻描淡写又漫不经心的样子。领导视其为公司的业务骨干，一心想提拔他，王征寒则觉得自己的收藏世界更加有趣，常为此旷班，还非常爽气地说要辞职。1987年开始，他有整整2年多没有去上班，全国各地跑，访窑口，参加陶瓷培训班，不惜和盗墓贼讨教经验。“别的同事一年拿两三万工资，我就满足于拿最低的50块钱工资。一直到单位给我下最后通牒，我才勉为其难回去上班。”

　　王征寒没读过几年书，但是阅历丰富，收入也不菲。为了摸清一种门类收藏的门门道道，他会去通读历史，自学文物知识。最初收藏瓷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图书馆看到王世襄写明清家具的著作，便将目光转向紫檀家具，若干年后玩性不减，又开始接触沉香以及掐丝珐琅收藏。他家满屋子的紫檀家具和文玩杂件，有些作为陈设，有些用来使用，更大部分的藏品则堆在一间库房，层层叠叠，如若不去刻意拾掇，已经很难重见天日。他摆弄这些文玩就像小男孩摆弄自己心爱的玩具飞机一样。

　　王征寒最珍爱的藏品是一把清代紫檀万历工香几，高0.84米，宽0.38米，如今立于卧室一角。说起这把香几，大大咧咧的王征寒竟有点不好意思。1990年代初，王征寒从上海的一家调剂商店相中它，老板开价5.5万元，身为大户的王征寒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但对这把香几，王征寒是日思夜想。他记得结婚时，太太陪嫁带来了5000美元和一个大件指标，不过不好意思跟她开口，于是一个人闷头在那想主意，连上班都提不起精神。太太见他成天愁眉不展、萎靡不振，一副蔫蔫样，就问他缘由。王征寒怯怯地说自己看上了一件东西，没钱买。太太于心不忍，就主动提出资助他买香几的钱，王征寒看凑够钱买香几了，瞬间就变得生龙活虎。“我太太十分不理解，过了很久还跟别人说我脑子出问题了，买了个木头茶几比儿子还重要。”

　　虽然王征寒不是很稀罕自己的飞行员身份，但这确实也为他的收藏提供了很多便利。比如飞行员有着高于普通人数倍的收入，为他的收藏提供了物质保障。其次，飞行员经常天南海北地出差，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各种藏品。比如，他家有一块长1.54米、宽0.83米的紫檀雕百宝图板，如果将这块紫檀雕百宝图板平铺在地上，足够睡下一个人。这件藏品是他于2006年，受公司派遣去英国诺丁汉飞机翻新工厂驾驶一架新购买的飞机回国时，得空赴了一场佳士得在英国举行的拍卖会，一眼相中，收入囊中，将其空运回国。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艰难地挪动图板，在其背面寻觅一番，指着背后贴着的CHRISTIE’S字样的标签，以示它的“海归”身份无疑。

　　谈到将来如何处理自己的藏品，王征寒笑笑说他收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东西能够一代代传下去以便将来自他之后的第四代子孙能够说出“王征寒”的大名，他觉得一般人报不出自己祖上三代以外长辈的名号，就因为他们没有传承下什么东西。

　　他突然又目光坚定地说要捐一样东西给北京大学。他神神秘秘地跑到卧室，从大衣橱的顶端搬下一件落满灰尘的大部头东西——一件老式的无线电，楠木外壳，中间镂空处是黄杨木雕的龙凤图纹。“这件无线电是我在上世纪80年代从上海一家调剂商店买的，楠木外壳上有落款‘雷登世伯清玩 世姪李泽民敬赠’。”王征寒说，买的时候不知道，直到他读到毛泽东写的《别了司徒雷登》，才意识到这是司徒雷登用过的无线电。“司徒雷登做过燕京大学校长，北大的校史馆一定需要这件东西。”■

　　Q&A

　　收藏十问

　　Q：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受书本知识和朋友的影响。

　　Q：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同治年代粉盒。

　　Q：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清代紫檀万历工香几。

　　Q：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真品、精品、品相完整。

　　Q：藏品主要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古玩市场、拍卖行。

　　Q：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太多，数不过来。

　　Q：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A：收藏爱好者。

　　Q：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心情愉快。

　　Q：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吗？

　　A：太多了。

　　Q：有一天会放弃你的部分藏品或捐出吗？

　　A：打算捐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