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丝·吉洛是毕加索最广为人知的伴侣,她本人一生也都从事艺术工作。吉洛的作品是纽约MoMA的永久收藏品;2010年,她还被授予de la Légion d'honneur的荣誉称号,这是法国最高的艺术荣誉。绘画之外,吉洛也是个多产的作家,比起母语(法语),她更偏爱英语写作,其新书将于明年面市。
哈利耶特·格里菲(Harriet Griffey)
弗朗索瓦丝·吉洛在德国开姆尼茨博物馆的回顾展距今已有三年多的时间,当时她90岁。如今,她风韵犹存,娇小而挺拔的身材使她以比实际年龄年轻10岁的状态站在位于纽约的公寓门口,笑着与我打招呼。
“我是1961年第一次来到这里的,被这栋双层朝北的工作室吸引,我对自己说将来要住在这里。” 吉洛说的是那栋1903年专门为艺术家建造的建筑,那儿也曾经是马塞尔·杜尚和乔治·巴兰钦的家,而现在她已在此生活20年。
吉洛是毕加索最广为人知的伴侣,这一点无可置疑,此外,她本人一生也都从事着艺术工作。在我们进门后坐的这间屋子中,放置着一张矮桌,矮桌上有大量的书籍,其中有一张她年轻时在Harcourt工作室的黑白照片,墙上挂着她自己的两幅画作:一幅是少女时代的朋友Geneviève的肖像,看上去宁静平和;另一幅挂在匈牙利犹太画家的画作旁边,是她的朋友Endre Rozsda的肖像。每张画看上去好像都在告诉我们一件事,就是这些故事与毕加索无关。
当然,吉洛也是一个有勇气在与毕加索保持长达10年的关系之后主动离开他的女人。他们相识于1943年沦陷的巴黎,那年她21岁,他62岁。她成为了他的情人、艺术家的缪斯(从1946年的“La Femme-Fleur”开始,毕加索就画过她好多次)、两个孩子(Claude和Paloma)的母亲。直到1964年出版了《Life With Picasso》这本书之前,吉洛一直与毕加索生活在一起,在此书即将面市时,毕加索还试图阻止出版,并且拒见他的妻儿。
有一个故事就讲述了他们处于风雨飘摇时的关系。吉洛与毕加索生活在法国南部的胡安湾,她计划去勒卡内参观彼埃尔·博纳尔工作室。但听到这个计划,毕加索并没有表示支持,“这件事引发了我们之间的一次严重争吵,” 吉洛边笑边告诉我说,“巴布罗说他讨厌博纳尔——恨他!——不想要我去。我回答说我要去,因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不需要他的许可,这是理所当然的:争吵升级了,最终,我还是没有去。”
“因此,当他意识到他的荒谬时,就说会带我去拜访朋友马蒂斯的工作室——因为我喜欢马蒂斯比喜欢博纳尔还多——然后我们就去了旺斯的别墅Rêve,短短的一段车程。我知道这是一种折中的安抚,我接受了,很好的安抚。”
马蒂斯是吉洛所接触过的与毕加索同时代的人之一,他们很快热络起来。“我认为这真的很有趣,批评家喜欢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敌对立场的,但他们却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吉洛说。她1990年写了本书叫做《马蒂斯和毕加索:艺术中的友谊》。
“他们在艺术中是竞争对手,是的,但他们在生活中更是朋友。而且马蒂斯比巴布罗大12岁,总用一种类似父亲的态度对待他,我总是被这种对话状态逗乐——就像毕加索曾是坏男孩,而马蒂斯是很好的父亲那样。”
1953年她被迫继续工作,违背毕加索所愿,离开他时,“我知道巴黎不再是(艺术的)中心,呆在伦敦还是纽约,我犹豫不决。我的工作是与伦敦的两个画廊合作,我想抓住这个机会,因为在法国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太难了——离开毕加索被视为一个巨大的罪过和我不再受欢迎。在20世纪60年代我在切尔西的悉德尼克洛塞有工作室,我自荐成为泰特(Tate)的总策展,但我觉得我在美国拥有的收藏家人脉要多过其他任何地方,所以我要在这里重新建立我的工作基础。”
吉洛与艺术家Luc Simon有过一段婚姻,育有一女名叫Aurelia,1970年她又与Jonas Salk教授(研究小儿麻痹症疫苗的科学家)结婚,这段婚姻将她的生命分割成了加利福尼亚和巴黎两部分。她一刻不停地创作着。
“我从小就坚信我是个艺术家,即使我父亲一直想让我成为律师。你必须生来就是一个画家,然后要不停地努力创作,你才能做到。你不能是理智的。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总有一个艺术评论家站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跟我唠叨这个不对那个不对,所以我必须用音乐来分散注意力,因为这个批评家一点忙都帮不上。”
吉洛的努力终有回报。她的作品成为了纽约MoMA和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永久收藏品;2010年,她被授予de la Légion d'honneur的荣誉称号,这是法国最高的艺术荣誉。现在,她已经彻头彻尾的是个艺术家,而不再是当年那个艺术家的“缪斯”了。她刚刚在纽约Elkon画廊举办了个展。2012年她与毕加索传记的作者John Rchardson合作,一同为纽约高古轩的毕加索展览策展,该展览是她的作品第一次参与毕加索的展览。
工作室里,画架上放着一张她最近创作的作品。一些画布堆放在地板上,另一些则贴在墙上。吉洛每天都创作,看起来像一直生活在当下的人,而不是过去。“只要我还能呼吸,我就要作画,”她这样说,“我并不需要等灵感来了再去画画。我常常不知道我要画什么,但我总是知道怎么画下去。这种感觉会在我创作时闪现,有时候很快,有时候很慢。”
她是个多产的作家,比起使用母语(法语)更偏爱用英语写作,明年她的新书又将面市。“当我作画时,我一直会带着好心情。但如果我写作——我会说这和作画的状态类似——我一直都处于糟糕的情绪中。”她大笑。■ (徐燕倩 翻译)
“画,画,一刻不停地画”
弗朗索瓦丝·吉洛
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专注于用铅笔、笔刷研究人体。在学校,我给老师画漫画,描绘其他女孩子的想法——这些东西最后都被没收或是毁掉了。中学毕业后,我花了大约两三年学法学,然后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了艺术,去一个个学校进修,每周有五天时间早晨都在画裸体,练成了速写与长时间作画的技能。
这段练习的时间从1941到1946年,先是在朱利安学院,后在Paris School of Fine Arts学习。画,画,一刻不停地画。我开始使用我的记忆以及试着描绘一个拧巴的姿势或一个放松、优雅的姿态。无论在哪里,在地铁,在火车站的咖啡馆里,在街上,或在乡村中——我都尝试着选择一个更有意义的姿势来练习,努力画出一种体态的动势。
在我的工作室里,笔刷作画对我来说是一种创作,一种与观察、速写不同的创作:不再是精准地分析结构而是一种合成与碰撞。然后我就开始考虑画一些特别的人,比如特殊的年龄段或者有特点的人。我一开始研究我的祖母,之后又描摹孩子们从出生到童年时期。这段时光大概就是我1947年到1953年做的事情。
1954年回到巴黎后,我决定重新去解构人体。我的模特Germaine是一个拥有较好身材比例的年轻芭蕾舞者。我开始用中性色调的蜡笔和油彩颜料研究介质之间的组成关系,这是这个时期我最主要的转型。1955、1956年我则是更多地去直接描绘自然界。
1956年我前往突尼斯旅行,被街巷景致打动,这些景致中大多包括柏柏尔女人和孩子和土耳其浴室。1957年、1958年间,我的灵感来自我的小女儿Aurellia和一个叫Chantal的朋友的剪影。1959年后的至少十年内,我一直研究抽象构图,集中全力用色彩表现我的感官,以及探索神话的象征意义。
上世纪70年代,我对人体的关系都基本在我的作品中表现出来了,其中有许多主题都与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有关。“1976年我的一系列作品受邀来新奥尔良的Gallier Hall为美国200周年庆祝活动作展览。我选择描绘一个与法国巴士底日(法国国庆日)相同的庆祝活动,其中有一幅画名字叫《排练》。”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还对抽象很感兴趣,同时我也开始思考风景和静物画,使我的视野更加开阔。在我的脑海中,人体也不会走远,它会来回出现在我的画纸上舞蹈,形式上变得更加私密。
日本禅书上讲,一个画家要画一万个物体、人类、动物、风景,他的画中才能够显现出精道。我同意这个观点,与自然界的对话是画家必行之一,当然,任何形式与节奏的组合都不能代替这样复杂迷宫般的技巧,这种美好的结界一旦解开,就能够满足我们表达爱与美的愿望。■
(徐燕倩 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