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素描：酷语黄永玉

　　董改正

　　黄永玉的名头多，他以画家享誉海内外，还有木刻家、作家、诗人、剧作家等头衔，可他自己最喜欢的称号是“可爱的老头子”。这个周伯通似的人物，从小就以酷语名世。小时候他爱画漫画，一帮小伙伴在一起看，看到精彩处，黄永玉赞道：“这他妈狗杂种真神人也！”当小黄老成九十岁的黄老时，他在国家博物馆开个展，写了一幅字：“世界长大了，我他妈也老了！”让正统人士大跌眼镜。对此，黄永玉笑眯眯地说：“一般的文化活动、书法展览啊通常都写古代人说的话……我更熟悉下层生活，我懂得他们的思维、语言，希望在展览上不老用古人的话、诗词，尽可能的范围内写些开心的话。”这老头但图一乐。

　　类似的还有“到此已穷千里目，谁知才上一层楼”这样奇葩的对联，“人说八十不留饭，大伙吃给他们看”这样令人喷饭的条幅。看似搞怪耍酷，其实来自真性情。他不人云亦云，所以才有如此巨大的成就。

　　黄永玉实诚，不讲假话。“文革”后，有一天黄永玉和一些领导人在钓鱼台吃饭，廖承志让他说说和“四人帮”斗争的事。当时的大黄说道：“我哪还敢跟他们斗争？我才不敢呢！顶多我没有求饶。江青根本不知道我这个人，幸好她不喜欢我，要是她喜欢我，把我提拔出来，我说不定会做多少坏事！人这个东西真拿不准！”真是惊世骇俗的！换作一个稍微“懂事”的人，定要表态表功，把自己塑造成英雄。可他不，从这一番话也能看出来，黄永玉不讲大话，绝不借机上位，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黄永玉豁达。有人让他谈谈生死，这可是个终极关怀的命题，以他的睿智和阅历，定能有一番高见。黄老说：“我活一天干一天活，不能工作的时候就死了，死了怎么办呢？跟真正的人民群众在一起。把人送到火葬场，手上戴的什么表、好一点的东西就留下来，骨灰呢就不要了，朋友大家喝一杯咖啡了事。年年都死这么多人，李太白、苏东坡也没有怎么样，活着的人欣赏的东西不过就是他的文章而已。”又让人大跌眼镜。他不说空话，这番大白话、大实话里，透出的是黄老豁达的胸怀：淡看生死，工作和奉献是生命的价值，是以九十多岁的黄老，依然创作欲望强烈、创造能力强大。

　　有人问黄永玉最爱看的电视节目是什么，他的回答让提问者差点没摔倒，不是学术节目，甚至不是百家讲坛，而是《非诚勿扰》。在此档节目中，所有人的表演都不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这也能看出老爷子有那么点“坏”。黄永玉重情。在《比我老的老头》里，他深情回忆着帮助过他的朋友，真心想念着那些比他老的老头：钱钟书、李可染、张乐平等等。他说：“时光悠忽，几乎喝一声‘疾’就过去大半辈子。十分可惜啊！好朋友在一起，总嫌光阴不够。”这样的酷语让人伤感。一个人的成功绝对不只是智商、门阀等等，没有朋友的人是不会有大作为的。黄永玉重情，所以有朋友，连素有“孤寒种”之称的黄苗子、叶灵凤，也当他是小友。

　　他的诗、文、画，他的为人处世，无不透露着真性情、真感动，他不做作，不虚伪，有着赤子情怀。都说“仁者寿”，一辈子酷酷的黄永玉，其实不是故意标新立异，根子里是个仁厚的人，所以他坦荡，不惧，所以今年这个快乐的老头已经过了九十大寿，并且精气神很好，还要一直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