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高素娜 徐新芳
袁佐去年就任中间美术馆馆长,同时也在清华美院教书,他开玩笑说清华的学生真可怜,一出门就是五道口。他曾经上学的麻省艺术学院,与波士顿美术馆只隔着一条马路。如今,中间美术馆的志愿者大半来自清华大学。袁佐谈当下艺术教育的种种问题,谈商业社会里艺术家单纯讨论艺术本体的情况如此稀少,面对这些无奈的社会现实,他希望尽一己之力去改变小环境。
凭借着对艺术的真诚态度和宽广的视野,袁佐在经费欠缺、藏品不多、没有商业运营的状况下,在中间美术馆做着他觉得好看的展览。正在馆中展出的徐冰“背后的故事——富春山居图”研究展,展期将近半年,并同期举办了一些公共教育活动,学生们也像徐冰那样用烂叶子、编织袋做成中国山水画,有趣也具有启发性,暑期这种活动将密集展开。
美术文化周刊:你去年成为中间美术馆的馆长,你想把它办成一个什么样的馆?
袁佐:去年我参加了在山东举办的全国美术馆年会,我觉得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很多人都在讨论经费不足的问题,挺可惜的,大家没有讨论质量的事情。很多展览不代表先进思想,不代表很有活力的思考,完全没有时代感,搞的是庆祝活动,是热闹的场面,浪费财力、人力,这种展览比比皆是。有多少展览你认为它必须要做,中国人都需要知道,中国文化缺它不可的?这样的展览少而又少。
在这种大的环境和条件下,我们如何做好一个馆、做好一个展览,那可能是最为基本的一点诉求,也是一件挺艰辛的事,打破框框,要有一种魄力。我现在想,这种民营美术馆可以通过它特有的活力在国内文化发展的过程中,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我到这来做所谓的馆长,原因不是那么伟大,特简单,就是帮老朋友的忙。
美术文化周刊:你到任后,中间美术馆做了几个不错的展览,你的策展理念是什么?
袁佐:做了几个好的展览,也不是因为我来了,这儿的艺术总监周翊,有很多艺术家都是他早就想到的,我来这就是给他“落地”了。对于选择艺术家,我首先抛去所谓的理论,我想要找几张好看的画来做展览,好看是我个人的要求,当然这样可能有点自傲或者清高。但不管怎么说,我有一定的履历和经历,中外的东西看的不少,从1982年到美国,现在每个月都会去一次,来来回回跑,纽约发生什么事和这里发生什么事,我不太区分地域,只区分好和坏,所以,我做的这几个展览拿到纽约,也并不觉得很难看。
在当前中国绘画界里,大家讨论的都是把作品和商业混在一起,怎么去造势,怎样创造一个理论出来。像这样非常简单的要找几张漂亮的画,想要做对老百姓或者艺术界的人很有影响、能启发他们更多思考的展览,少了一点。春节时,苏州博物馆做的文征明的展览,非常好,他们从世界其他地方把文征明的东西找来,用比较先进的策展理念、方式,很有独特性。
我们这种民营的小馆,因为在经费上有很大的问题,不可能做大规模的东西,但是我们立志想要找到一些在其他地方不容易看到的,像我们今年9月下旬要做法国野兽派画家乔治·卢奥的展览。
美术文化周刊:做卢奥展览的初衷是什么?
袁佐:初衷就是一个朋友正好有些收藏,跟一个画廊又很熟,谈着谈着就做个展览。进一步去探求卢奥的意义在哪里,就发现,当时赵无极刚刚去法国,给卢奥写信,说我非常崇拜你,我想要看到你的作品;还有,在卢奥还年轻的时候,给他的朋友写了几封信,说现在巴黎有一个重要的中国艺术展览,你们一定要去看,它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这是我们要做卢奥的展览之后,慢慢发现卢奥跟中国绘画界有这样一些过从。卢奥的绘画也非常令人震撼,他对宗教的崇拜、坚信、虔诚的态度,完全在他的绘画中表现出来了。去年11月,我特别去日本看他这批作品,特别棒,我觉得他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那些作品,对中国当代绘画仍然有特别好的启示。
美术文化周刊:除此之外,之前还有哪些展览的作品特别好看?
袁佐:刘商英那个展览也很有意思,他是去西藏阿里写生,在无人区画画,完全是跟死亡做搏斗,这些画极其强烈,极其震撼。冯良鸿的作品是抽象绘画,很自由、精致,你说它没有具体形象,但我觉得他每一个笔触都是非常具体的形象,像这种东西,在中国绘画界,缺少讨论,缺少关注。在徐冰展览上,徐冰把中国社会的那种变革、时代感完全融合在他的作品中。像这次“挑战传统——20世纪西方经典及中国当代摄影作品展”,我不知道现在来看展览的人有多少知道它的重要性。这批作品极其难得,极其珍贵,所有作品都是原作而且每一件作品都像教科书一样,体现了摄影史上的一个阶段、一个观念上的变化、一种技巧上的运用。
美术文化周刊:现在有些画廊包括卖画的机构也叫美术馆,你怎么看?美术馆是非营利机构,能不能营利?
袁佐:叫什么名字,都不要紧,无伤大雅,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你能看到它是个什么东西。非营利机构只是说没有人分红,没有人去拿红利,仅此而已。
美术馆当然要赚钱,不赚钱怎么活,但赚来的钱要把美术馆做得更好,扩大馆藏,继续为下一个展览、为下一年的展览、为10年的发展打算。在中国有一个特别的误区,认为是美术馆不能赚钱,这是一个观念上的问题。
美术文化周刊:徐冰的展览,设置了一些公共教育的课程,你怎么看那些孩子做的作品?
袁佐:我觉得这个课程设置比较好,作品做到最后,像和不像这个事不重要,不是想要用那些捡来的树叶、塑料袋贴出来一张中国画才叫好作品,而是看一件中国传统绘画,有可能背后是另外一个东西,所以叫“背后的故事”,背面更反映中国当代社会,你看那些捡来的东西,放在这样一个还是毛坯房的展厅,更能体现中国过去30年变化的过程,中国整个是在一个毛坯房的环境下快速发展,与垃圾为伍,编织袋、破麻绳、烂叶子到处可见。这是我们每天生活当中碰到的事,对于孩子来讲,可能这种教育、这种思想的碰撞,让他们看到垃圾会变成我们所鼓吹的中国传统的绘画,看到中国文人的形象的另外一个翻版,这种意识对于孩子潜移默化的介入,可能等他二三十岁的时候可以体验到。这个过程比上课给孩子讲怎么画猫画狗重要得多。中国的艺术教育一般只停留在技术上,其实那个教育是最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