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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睡与铁丝床:周洁引爆公众合理误读

作者:佚名      藏界人物编辑:admin     
周洁《36天》 周洁《36天》

  

  她像个邻家姑娘,没有媒体上说的那么妖魔化。

  她火了,因为媒体争相报道和网友误读的“女艺术家裸睡铁丝床36天”。展览到第四天,路透社、英国卫报、泰晤士报等几大外媒巨头集中报道她,国内各大晚报基本通通刊载她、门户网站和娱乐媒体把她放在的首页,甚至是头条(谁会是另一个人生活的观众?——周洁个展“36天”北京现在画廊开幕)。

  展览第三天,她穿着泛旧的白色棉背心和短裤衩。晚饭后,她随意的坐在铁丝床的后面拨弄着手机,看上去好小一只。铁丝床的四周放着她还没做完的铁丝玩具作品,它们远远看去还有点毛绒绒的错觉。展厅的一面墙整齐的垒着她自备和朋友送来的各种干粮和桶装水,一字排开让人无法忽视,很是壮观。一进展厅的非展示区域,朋友和陌生粉丝送来的鲜花也整齐的靠墙站,看上去是严肃的。

  然而传播却是疯狂的。在展览开幕后的第二天,8月10日早上9点57分,凤凰网娱乐频道上传了一篇题为《女子办展全裸睡铁丝36天网友:来姨妈咋办》的文章,并在随后的2天以相同标题被不同媒体疯狂转载。而其中文章的第二句“据悉,周洁将裸睡在铁丝床上36天”导致了公众对这件作品的失焦。展览开幕的那刻,她由于长时间高强度的准备展览而躺在自己作品上睡着了。她说,裸睡只是她的生活习惯,她只想真实的做自己。

  她身材小巧,短发,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挺大声,干起活来很汉子,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抽了烟,有着南方姑娘身上典型的灵气,是个看上去有点大大咧咧的白羊座。在一直合作的画廊负责人黄燎原的眼里,她是一根筋又有头脑的战士,像牲口一样劳作,像钉子一般思考。

  当笔者再一次前往展览现场拜访她时,尝试了一次睡铁丝床的体验。床的中间早已被她睡得平整,没有人云亦云的那么夸张,但不舒服却很真实。

  她是周洁,一个被误读的普通女孩。

  2005年,21岁的周洁来到北京读书。这个从湖南一个普通工人阶级家庭走出来的女孩,第一次在大城市见到了所谓的CBD。“当我看见它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站在那里,我是多余的。”

  在央美第四工作室研究了5年材料后,她决定把她第一次看见CBD的感受变成毕业创作。她认为“瓷”非常符合她当时的状态,于是用近乎疯狂的热忱耕耘出一件件异状生物,一件件“不属于”她的华丽都城。而这件《CBD》还在毕业展展出时就被悉尼的白兔美术馆收藏。

  同样对周洁作品感兴趣的不只有国外的美术馆,黄燎原也在2010年的毕业展期间签下了这位至今画廊代理到的最年轻艺术家。2012年,周洁毕业后的第一个个展《内观》在夏天如期而至。她的作品,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一定接受不了。抽象的形状,密密麻麻的异状物覆着在上面,光滑的瓷釉表面,有的还上了一层红色。

  为什么要做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周洁答不上来,她说自己总是凭着感觉在做,而且没有具体计划,没有细节草图。也许有的艺术家喜欢把作品方案做得万事俱备,但周洁也许更习惯“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做作品”。

  就在个展的同时间段,黄燎原还带了两件到香港艺博会进行推广,“当时大家反应也是特别激烈,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也是骂声一片。”对于这些,她不在意的讲着。

  第一次个展过后,她并没有歇着。2013年有半年的时间,她都猫在景德镇做一件高难度的人形瓷雕,那件作品叫《我九岁》,但周洁塑造的却是一个怀孕的小女孩。这让笔者不禁联想到同年2月墨西哥9岁女孩剖腹产子的新闻。

  由于高强度的工作,一场病把周洁折腾到今年年初才见好。“养得差不多了就跟朋友们去欧洲玩了一个月,之后回来就开始想用铁丝做作品。”

  在周洁的作品《36天》自述中,她写道:“这段时间我将一直生活在展厅里,一张未完成的铁丝扎成的单人床,一堆铁丝编织的“毛绒玩具”半成品,维持一个多月生活的食物,几套衣服几盏灯和3个全透明垃圾箱。大部分时间我可能都在尝试完善这些铁丝雕塑,累了就在铁丝床上休息,饿了就吃备好的食品。展厅的二层有卫生间和浴室。当然,我还有手机,可以用来上网打电话翻微信甚至是玩游戏。我可能会顺利地呆到第36天,完成所有或者是一部分雕塑,食物或许还有富余;但食物也有可能被提前吃完,中途我也可能会生病,甚至是完全撑不住了提前结束展览。这是我的参与。至于观众的参与,我有不少猜想但无法预见观众将获得很大的自由度。实际上我还不确切地知道通过这一段时间要表达什么,或者说我不确定有多少东西可以被表达。就像生活中的许多事,只需要找一个理由就可以去开始。”

  解密裸睡铁丝床

  记者:疼吗?

  周洁:还行,疼,但是适应了。

  记者:你怎么想到用铁丝来做作品?

  周洁:因为我我有一段时间状态很差。生病是一个爆发点,还有这么多年来的情感积压。

  记者:是你和伴侣之间的情感挤压吗?

  周洁:不是,是一直以来,从来北京也有,成长的东西也有,反正什么都有。这个东西很难说具体因为什么,再加上我也不是最开始一下子做床。最开始是因为当时我一直想用一个铁丝扎一根脊椎。后来脊椎扎出来的时候,我想是不是脊椎应该放在床上更好?当我把床做完的时候,那根脊椎就不要了,因为脊椎不要了,就留下了海报上的这张床,然后发现不如我自己躺上去。

  记者:你最开始怎么会想到用铁丝扎一个脊椎?

  周洁:总觉得身上有刺痛感,不爽。

  记者:现在有很多人对你裸睡铁丝床的看法,你有看到吗?

  周洁:现在也是有很多人觉得我要是找一个噱头或者是什么的。

  记者:那你怎么看?

  周洁:他们说的言论也是作品的一部分。本来这个作品就是开放性的,没有具体说好我之前要表达什么,有什么意义,不是说一开始就怎么样,因为我自述上写了。我也不是要表达什么东西,只是有一个原发点,整个结合下来有多少意义,都要到这个东西结束之后。

  记者:那你躺上去的时候是不是又觉得裸体的一个呈现方式或者是更直接,或者是更敏锐?

  周洁:这是我做的第二张床,第一张床比它小还细,海报上那张,我做完之后就想我自己应该躺一下。我很本能地躺了一下,就跟我平常在家里裸睡一样,没有过多地想我穿还是不穿,很本能的,就像在家里的那种状态。

  记者:你有考虑痛不痛的问题吗?

  周洁:当时拍照片的时候是计划晚上六点钟拍,一直推到夜里三点钟,因为很紧张。

  记者:是因为有心理挣扎的过程吗?

  周洁:当时那会儿没有经验,一直拖到夜里三点钟才拍。因为是我丈夫帮我拍照片,拍小床的时候比现在这个状况要好很多,因为只有拍的时候是裸着的,不拍的时候他立马就给我垫了软枕头和衣服。那个时候我也很痛苦,因为拍的时候把这些都拿走了,他拍得很慢,不到20分钟我的手脚就麻掉了,那会儿特别疼。

  记者:你躺上去第一刻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周洁:扎和硌。因为很硌,虽然看上去是平的,但其实它是由很多根铁丝线交叉而成的。所以是一直硌着的,相当不好受,但后来习惯了,习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记者:开幕那一天是突然想裸还是预设好要裸?

  周洁:我写了日志,想到无数个开场,但是后来也没有定下来。

  记者:你每天都写日记吗?还是这36天都会写?

  周洁:我有这个习惯,以前不是每天都写,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写。展览开幕的前一个小时都还在想怎么开始,从开幕前一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都想着怎么开场,紧张到躲在厕所里不出来。我有想过干脆开幕的时候躲起来,想过趴在床底下,想过什么都不干就坐在角落里,想过很多可能性的东西。也想过睡在床上面,穿或者不穿。到了最后一刻快要开始的时候,我决定走“两头”,要么什么都不干,要不然就在床上睡着。

  记者:所以你最后选择了睡觉?

  周洁:你想如果开幕的时候我是坐在角落里,你觉得还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吗?大概也不会。

  记者:不会。

  周洁:当时我们展览的时候,基本来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也没有提前说艺术家开幕的时候裸睡,因为不确定性。大家每个人都告诉你应该怎么开场,帮我出谋划策,反正我都听着,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但触发我睡在上面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我前天晚上布展布到很晚,一直到早上六点,因为展览中间出了很多状况,晚上三四点钟我就睡在上面了,睡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我想要提前体验一下,因为要睡36天。

  记者:你是有预设好在36天里睡这张床的?

  周洁:对,这个是预设好的。我自述里边写了就是睡在这张床上,所以我提前试睡了一下。第二天的时候,因为我连续熬夜了好多天,精神状态非常差,开幕那天我已经是特别困,特别飘,后来不想再想了,而且是我脑子反应不过来,变得很迟钝。我去药店想买药,医生说你是不是熬夜了,我说是啊。感觉像梦游,熬了好久,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大量的工作。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项目,两个东西同时在做。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因为实在太困了。

  “真诚的人不会在乎这些东西”

  记者:已经有点儿麻木的状态,什么都是迟缓的。

  周洁:什么都是迟缓的。三点开幕,其实我一点半就躺下去了。因为我太困了,当时留了一个裤衩,上面没穿。基本上是我已经这样睡着了,但还是翻来覆去的。

  记者:那个时候你已经适应了床的这种感觉吗?

  周洁:下午一点多躺下去,睡了半个小时我又起来了,因为我还是觉得不舒服,昏昏沉沉。后来起来的时候我想在家睡觉就全裸,这是生活,为什么不能跟生活一样?我就跟我老公说算了,我跟平常在家里睡觉一样,可能会有人说你什么,那就随便吧,我也不管了。我老公非常支持,我说不管了,他说你不用管那些,我老公当时说了一句话特别肯定了我的想法,他说“真诚的人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他说真诚的人不会在乎你是穿还是不穿,我就把衣服脱了开始睡,两点钟的时候又躺下去了,但是那个时候没有开幕,我还可以起来调整一下,但是我人也是昏昏沉沉的。

  记者:会不会因为你那个时候太困了,所以感觉也不是那么敏锐。

  周洁:有可能,因为比如说第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在这张床上一下就睡着了。

  记者:你是不是困到那种触觉已经变得相对比较迟缓的状态?

  周洁:会。因为那个时候有一点点你说的这种状态,那几天布展,只要一工作完,在哪儿都能睡着,倒那儿就睡那儿。

  记者:所以开幕那天下午,是两点开始就一直睡吗?

  周洁:对,两点开始。

  记者:中途有人过来拍你吗?有感觉到吗?

  周洁:那天我睡的时候都不知道来了哪些人,观众都很自觉,尽量特别小声说话,走路也很轻,拍照也不知道怎么样,后来他们都说观众进去也不说话,特别小声,大家都好像没有大生说话。

  记者:知道你在睡觉。

  周洁:因为你进来发现所有人都不说话,很安静,我当时睡的时候也是迷迷糊糊的,但是我感觉到。

  记者:睡下来好受吗?

  周洁:还是很难受,前两个小时特别难受,后两个小时麻木了。其实自己的腿一直顶着一个铁丝头,但是完全没有反应,就这样睡着了。后来我转了一个身,铁丝一下划过皮肤的那个感觉,眼睛就睁开了。超级疼,一下就醒来了,一看已经到五点了。

  “我的爸妈超牛B!”

  记者:你爸妈有知道这个事情吗?他们怎么看?

  周洁:我有一个姐姐在老家,她是老师。她说她同事每天给她发我的链接,她的意思是别人都在告诉她你妹妹现在是这样火了。因为我姐姐不在意,她一直都是支持我的,她也知道我在干什么,不会去理会,我也不会。但是我们两个觉得因为这个事情在老家肯定有认识的人会跟我爸妈说,我觉得与其让父母从别人嘴里听到我的消息,不如我们自己主动跟父母讲。

  于是今天早上我姐就去找我爸妈聊了一下,说了一下我的情况,把新闻、图片都给他们看了。我姐姐说特别搞笑,我爸妈缓缓地看完了各种链接后,对着我姐姐说:“我觉得你躺上去比较美一些,因为你比你妹妹身材好一点。”当时我跟我姐都觉得超牛B啊!

  今天我姐跟爸妈讲完了之后,他们发来一个短信说,“你的作品和展览,姐姐给我们讲了,爸妈没有什么意见,是艺术需求,你对艺术太执着了,社会上给你带来很大压力,一定要正确面对,只是你太辛苦了,付出太大了,爸妈只是心疼你的身体。”

  记者:你爸妈是已经退休了吗?

  周洁:普通的人,我爸爸以前是一个工人,我妈妈是一个小学老师,他们也不懂艺术,也不是中产阶级或者是知识分子,就是普通的工人。

  记者:你爸妈特别支持你。

  周洁:我做什么事情他们都懂我的。

  记者:你们家是不是从小对于你跟你姐姐采用的就是开放式教育,比较开明的那种,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

  周洁:对。一直都是这样。

  媒体和舆论让作品变成一面镜子

  记者:我很好奇你除了这张床之外其实还在空间里面生活和做作品,你为什么还要做一些这样的小熊、小动物,像玩具一样的作品?

  周洁:一般很多人睡觉的时候都会抱着一个玩具,玩具本来是另外一个有着跟床的意义一样但又不太一样的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你可能去一些特别工薪阶层的CBD或者地铁的出口,会发现有很多这样的玩具,它们很多都其实挺劣质的,都是都市里年轻人在买。虽然生活貌似很好,但是能感觉到他们隐隐约约有某种趋势需要这些东西。

  记者:为什么设定的是不出展厅呢?

  周洁:为什么不出去?原因是因为我觉得是把家、工作室、展览机制完全融合在一起,没有一个明确的边界,概念是模糊的,但是又是在展览机制里面,你有一个展览机制的属性,展品是不可能出去的。

  记者:这件作品让我有联想到很多在表现形式上跟你很相似的艺术家作品。你的作品有几个构建部分:第一是裸睡和铁丝床,这让我想到美国的汉娜·威尔科裸睡和翠西·艾敏那张著名的床。第二是睡在画廊和36天无间断的创作,这让我想到了前不久睡今日美术馆的厉槟源和已经不玩艺术的谢德庆的《一年行为表演》。第三是你把工作和生活状态的完全开放,这让我想到了博伊斯的“社会雕塑”和没顶公司2012年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做的个展,都是把状态开放给观众。在你的作品构件上,基本上都能找到相似或相同的文本对照。

  周洁:我做这个东西之前有研究过相同案例,基本上研究完了就放心大胆地去做。

  记者:你不会有担心吗?比如说别人说你的作品不成熟。

  周洁:不会,因为我觉得完全不一样。比如拿谢德庆的《一年行为表演1978-1979(笼子)》来说,他是把自己关在一个预设空间里,而不是一个生活空间,他一个牢笼里边,关掉手机,切断外界信息源,跟我要说的是不一样。而翠西·艾敏的视角是完全私人化的,没有什么可对比。以床为元素做作品的人很多,但是我觉得大家对这个元素的视角和出发点是不一样的。我不会觉得会担心有人说我像他们,因为每个人对材料的感觉和定义就不一样。所以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但是大家会突然之间想到这些也是很正常的。

  记者:你为什么不把床做得舒服一点,还你故意把它搞得这么张牙舞爪?

  周洁:因为没完成。因为我进展厅的时候有1/2没有完成,我要一边制作它、加固它,同时要看护自己。一边加强它伤害我的力量,一边我要去适应它。

  记者:你这张床做完以后是会更张牙舞爪还是很平顺的那种?

  周洁:不知道。我一直做的东西就是做一下停停看看,没有草图。随着变化而变化。

  记者:发生变化最大的是什么?

  周洁:到目前为止我自己就有发生变化。因为我之前总喜欢去做一些设定,比如说关于开幕有很大的争论,我之前说过我在当下的媒体的语境、含义会有很多杂的东西会掺杂进来,让事情不是那么单纯。实际上我的出发点是很单纯的,很自然的事,在这个媒体和舆论的环境当中,变得不那么单纯了。但是最后的方案,我发现效果比想象的要好,尽管确实是引来了很多非议,或者引来了一些原来就早已经预设到可能会有的不那么纯粹的东西。但是突然间发现它确实就变成我们想要的“一面镜子”了,比我们原来想象的东西要更加疯狂,这就是一个转变。

  记者:目前为止,你遇到过观众问你最奇怪的问题是什么?

  周洁:就是“开始了吗”。他们很多人的以为,我要裸着躺在上面才是开始表演了,这是我觉得最奇怪的。

  对话策展人杭春晓:“开放”经典概念中的雕塑品

  记者:杭老师你好,你是特别有主意的一个策展人,当时怎么想到跟周洁做这个展览?

  杭春晓:现在公众认为是一个行为,实际上不是一个行为,因为行为首先是具有仪式性、表演性。我们这样一些作品开始创作是想要模糊掉某种界限。

  第一个模糊的界限是一个雕塑的成品和雕塑的劳动时间,所以带来的是什么呢?把雕塑的创作时间放入展厅中,把时间进行一次叠合。对于公众而言,不是一个简单地看一个雕塑展,实际上是既看到了这个结果,也看到了过程。实际上,本身的意义在一个展厅在现代展览制度下,我们展出的到底是这个结果还是跟这个结果相关的其他表现的出发点?

  我们习惯认为的创作就是一个什么呢?从日常生活中切割出来的一块与艺术品发生关系的经验是创作的时间。但是如果一旦封闭在这样一个展厅中,作为一个整体展示,这种创作时间和日常时间就开始模糊化了。这种模糊就带来了一个反观,是我们对于艺术和日常生活的关系是一次检讨,所以第一个出发点是检讨一个雕塑的作品和雕塑的创作本身之间的关系。

  第二个层面是什么呢?日常经验下的日常经验与艺术品相关的创作经验是不是我们讲的截然分离的。所以这就引发了必须在这样的一个展场中,不仅是在展区中完成这件作品,同时是在展场中与这件作品共同生活。

  这里面牵扯到最关键的问题就于在这件作品中最特殊的地方,带来第三层意思这是一张床,床本身是作品的床还是生活用具的床,本身和生活经验是一体化的。

  记者:如果谈到床或者说本身这样的一个生活化的行为,我脑子里又想到了,可能大家都想到的谢德庆、翠西艾敏、阿布拉莫维奇等等一系列艺术家的作品,在视觉呈现上,会有很强的照应性在里面。

  杭春晓:我们分析一下,实际上是有些微区别的在于谢德庆本身的行为是这件作品,他不是在跟我们传统的艺术框架中要创作出一个艺术品的结果。

  记者:你的意思是策划的出发点跟方向两者是有区别的?周洁的探讨的是在日常生活行为的场域下,而谢德庆的是在一个有预谋性的艺术行为场域下?

  杭春晓:不是预谋。谢德庆是把行为作为一个显现发展的一个东西,但是在这个作品中,我策划周洁这件作品中首先发现的是一个什么东西呢?就是他做的原来雕塑作品本身是一个可以作为双重属性的。

  一是雕塑的床可以作为传统意义上的一个雕塑作品独立存在;二是这样的一个床它又是展厅中的生活器具,也就是说到底是一个雕塑作品还是展厅的生活器具?这个床本身具有双重模糊性,这里面牵扯的是周洁《36天》是从一个传统的雕塑创作逻辑上出发的,而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行为性策划和观念性策划。它的起点是一件雕塑作品,所以大家都开始忽略掉了,实际上周洁在不断地完成一件传统概念意义上的雕塑品,这个意图实际上是在被公众逐渐遗忘掉了,但是他不断地坚持在做这样一个事情,他做的这些东西都是跟生活有关。

  实际上这张床以前是周洁作为一件雕塑出现的,比如今年上半年在香港艺博会上她做的第一张床,就是海报当中的那张,就是作为一见作品进行销售的。这样联系起来会发现在这样的一个展览是不同于你讲的那些文本案例。

  所以这里面想要探讨的是经典概念中关于雕塑品的重新确定化,这个行为不是传统意义上行为艺术的行为,《36天》是把日常经验和创作经验的重新结合。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出发点,所以带来了大家现在都关注的她睡觉的问题。在这个里面,周洁不仅要制作它,还要发生跟它的生活关系。既然要发生这种生活关系来激活这张床的作品,同时作为生活器具作品的意义就必须睡在上面,这个时候带来了公众另外一个误读,睡上去以后为什么会产生裸睡?

  而裸睡是他日常生活中出现的裸睡,他的日常生活中也经常是裸睡的,所以他采用了日常生活经验中所有的方式睡上去,但并不是一个裸睡的行为。

  记者:剥离开让大家聚焦的“裸体睡铁丝床”的话题,它的开放和模糊性是周洁想要表达的,包括大家看到她在跟铁丝床做一种对抗的时候,从触觉上和生理反应上,观众和艺术家产生的这种通感。

  杭春晓:这里还注意到这一点,从这个展览一开始以后,同时他把这个空间开放,这个空间所有人都可以进来与这张床重新发生关系,所有的人都可以进入到这个展览空间中成为这个展览中的一部分。甚至我专门建了一个微信群,这个微信群和整个公众的反映我想都可以视作整个展览的组成部分。

  这个展览首先是一个彻底的开放性的,最根本的意图是去检讨我们日常经验中关于行为、时间、作品,和经典意义上的一件雕塑的重新认识,等等一系列问题全部打开。公众和这件作品所发生的关系累积和增强了这件作品本身的意义,从这次展览本身的设置是开放性的,只有把这种开放性打开才能跳开。包括这两天媒体的热烈关注,我都视作为这件作品本身所激活的一种意义系统,这件作品是在提供一个可以被描述的意义系统,而不在是一个确定的意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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