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冯智军
近年来贾又福潜心于创作,很少外出 参加各种活动,也不接受媒体的采访,听闻是为了拍摄李可染的传记片才欣然应允。而当《百年巨匠》出品人、总策划、总制片人杨京岛,美术篇总导演赵伟东携 《百年巨匠》摄制组一行,前往北京北郊的贾又福寓所采访拍摄时,贾又福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个人的事不谈,我感受到的,就是可染老师对我们像幼苗一样地栽 培,没有老师就没有我,我的现在就是老师培养出来的。”
贾又福谈起他心目中的李可染说:“我印象中的可染老师, 非常有韧性,但是柔能克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对学生都是启发和引导,而不是否定和打击,更不泼冷水。他有坚定的意志,如同他讲的,‘以最大的功力打 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他执着于目标,心无旁骛,就是把艺术作为自己的生命。”
1960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的贾又福,最大的收获是从李可染先生身上获得的教益。“那时的教学是非常认真、非常严格的,老师手把手地教学生,学生把老师讲的每一句话都认真记下来,可以说得到了真传。所谓真传,是真正知道老师是怎么对待艺术,怎么完成作品的。”
当 时李可染主要是教山水课,因为身体原因基本上没有什么课程了,但还会不时给学生做做示范讲讲课。贾又福谈起了他印象最深的一次经历,“有一次李可染先生在 隔壁班上课做示范,我们偷偷地跑过去看。到课间操休息的时候,学生们都出去自由活动了,可染老师仍然留在教室里一个人画画。课间休息结束同学们回来的时 候,他还在那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画。那是一张很小的画,他越画越深入,越画越丰富,直到满意为止。老师在画画,学生却出去玩,现在想一想我非常惭愧和自 责。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是那么严格、认真,我们受的影响,就是画画不可以潦草,不可以草率对待,我终生难忘。”
上 学期间的贾又福,因为勤奋好学,受到李可染先生厚爱,从而有机会经常去家里接受指导。在他收藏的李可染作品中,有一张特别值得纪念的,就是当年李可染在家 里为他讲解示范的小品,贾又福讲述了这张画的来历。“1964年元月快放寒假的时候,我带着一卷作业去可染老师家,老师非常认真地把每一张画铺平了慢慢 看,一张一张地讲。讲完以后,有一张包画的宣纸。老师就取过那张宣纸抚平了开始画。下笔先画的是牛角,然后画前额、下颚、眼睛、背、腿,画完了一头牛,又 画了一个牧童牵着牛。画完后,老师说,送你这张画,好好学习。可染老师对我这个农村出来的穷孩子的培育,这种鼓励的力量是巨大的。”
李 可染对学生勤加指点,循循善诱。“每一次老师的谈话,我都非常认真地听,老师中间休息一下,或喝水的时候,我就看他的画,不敢乱说。”贾又福回忆,“可染 老师说,一个人对老师要尊重,才能接受他的思想,昧师是最可耻的。齐白石、黄宾虹都是可染先生的老师,可染老师就告诉我,这些先生讲话时,他也是从来不说 话,只是耐心地听,不乱接话。”
贾又福回忆,当时李可染几次给他们讲《庄子》里痀偻承蜩的故事,“虽天地之大, 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这几句话,也让他铭记至今。“在学习山水画的这片方寸之地上,我现在70多岁了也是战战兢兢不逾矩,而 不敢讲随心所欲不逾矩,也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过。这几十年,画画就一丝不苟,不敢随便画几笔应付,各种笔会我也一次没有参加过,这都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
贾又福介绍,李可染对反传统的提法非常反感,“李可染先生说,不要传统、不要生活等于零。一个是传统,一个是生活,这两本书要读透,要下笨功夫,大天才也要 下笨功夫。可染先生为什么对自己的作品那么认真严肃,我个人理解,他是把他的艺术作为历史长河中的一环,一个链条看待的。作品不是为自己高兴或送给谁看 的,而是为历史画的,是给历史留下的文化链条中的一环,可染先生是把自己的责任感放到历史中去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