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画家潘志成：山水恬淡悠然

　　□丁雪峰 

　　老潘走了！走得那样安静。

　　2014年4月3日，老潘从内蒙古来到北京。从十年前开始，老潘每年都会在春节后天气转暖的时候，到北京来住上两三个月。今年来的晚。4月5日，天气很好，他来高碑店看我春节后新租赁的画室，事先我用手机短信发去详细地址，他坐地铁来，我还没来得及迎他，人已经站在画室门口。他同以往一样瘦小而精干，进门后先楼上、楼下、地下室都看一遍，然后坐定，喝茶，我仔细端详后，发现他的脸上有几处发红，似乎比以前更瘦，显得很憔悴的样子，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不如从前。中午，我们俩到通惠河畔一家餐馆吃饭，他自1998年大病后就一直不沾酒，所以，我们边吃边聊，聊以往也聊当下，聊画也聊人。聊到后来，他说，过几天选一个好天，要到天津，去看望那里的朋友。

　　他长我十二岁，我识他三十一年，每当我遇到事情或有困惑时，都会向他请教，他便会想出些好的办法和建议与我。1991年，我举家迁往天津，他几次给我介绍天津的风土人情及天津画界的情况，临走，他又写信、带礼物，并为我介绍他在天津的老师与朋友。那些年，他在包头，我在天津，我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作品都会写信并寄照片给他，他有什么变化、有新的作品也会写信并寄照片给我。2004年秋，我应中国美术家协会邀请进京主持培训中心的教学工作，他便也从这一年开始，每年春秋两季到北京两次，每次约住两三个月不等。那些年，我的画室在琉璃厂，由于负责培训中心的教学及学生管理工作，我非常忙，几乎没有时间外出，他就经常过来，有时上午9点过来，晚上9点才回去，在这里聊天、喝茶、吃饭……

　　一周后，全善夫妇来高碑店画室，我说老潘已到京，全善提议请老潘一起坐坐，我感觉他身体状况不好，建议到琉璃厂附近吃饭，老潘住牛街，这样离他近一些。我们先到，老潘后来，这天，他的精气神看起来很好，饭后，他又随我到凝烟阁楼上喝茶，感觉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4月22日，天津几位朋友到北京办事，我事先得到消息，考虑到老潘的身体，往返京津比较辛苦，便约了老潘在朋友办事地点的门外见面。如愿以偿，老朋友相见了，“相见亦无事，不来常忆君”，由于天津朋友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见面也只有三五分钟，交谈也只有三言五语。随后，我与老潘逛了王府井大街，中午到东安市场楼上西贝莜面村吃家乡饭，发现老潘饭量不如从前，荤菜几乎不吃，主食吃得也少。他二十五六年前患有的肝病一直没有治好，现在可能加重了。

　　4月23日，家中有事，我回了天津，一段时间虽未见面，但时有手机短信往来，知他一边在医院检查身体，一边在家中画画。5月底，老潘发信息来，说他26日已经住进北京佑安医院，确诊患有肝癌，但是吃饭、散步都没有问题，并嘱我天热，不用到医院看他。6月18日，我约世英、全善到佑安医院探望，他已介入治疗一次，病情已暂时控制，接受医院建议，准备做肝移植手术，已在等待血液与肝源。6月底，我得到消息，移植手术已经做完。从此，老潘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再无见面的机会。7月23日晚，噩耗传来，他于当日下午5时，在北京去世。

　　老潘，名志成，1946年生于天津，1956年随父母支援大西北建设来到内蒙古，先在集宁后到包头，1969年于内蒙古师范大学艺术系绘画专业毕业后，分到包头工作。1986年，在天津美术学院进修。1994年夏，老潘回到家乡天津，我陪他拜访他的老师白庚延先生及他的画友们，并回访了他儿时的生活地东楼玉泉居。同年冬，他的山水画作品在第八届全国美展中获奖。老潘是个实在人，是位君子，凡君子，相信这世界是美好的。孔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表明君子与小人心境的截然不同。坦荡者不会全天候地关注身边四周的动静，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而戚戚者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睁着警惕的眼睛，窥测方向，把握时机，随时准备隐遁，随时准备进取。老潘活得坦荡，既没有职务，也不重利。一些画家经常办画展，出画册，或拍卖，或宣传，不过为了名利，自己炒作自己，以引起别人的关注。而老潘却不是这样，他一生没有办过画展，没有出版画册，更没有炒作、宣传，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而是他品性使然。他认为“名”这个东西，如同海洛因，染上了就没救，一生一世摆脱不了，乃至死了以后，墓志铭怎么写，都要斟酌再三。时下，我们看到：是“著名”，还是“知名”，是“大师”，还是“泰斗”，一个个都寸步不让地讨价还价。有的画家，已经相当著名了，还要三日一新闻，五日一消息地炒作。因为，人求名成瘾之后，最怕鸦雀无声。

　　老潘在画界在生活中却安静得几无声息，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创作上，他的画自然不同寻常，笔墨精妙，带着恬淡悠然，山水画更是色彩清新而意境深远，在内蒙古市场极好，时常是买画的人交了钱在等画，而且价格不菲。

　　老潘走了，他是一位真正的画家。

　　在当代，这样的画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