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静 图片/萧潇 武艺工作室
对艺术家而言,最难做到的,是对祖辈保持尊重,又坚守自我的心性,不迷失也不踟蹰,而往往有建树的艺术家,更能够做到这一点。武艺在艺术界并不高调,也极少直接的袒露自己的艺术观,但他对待艺术却有着明确的个人立场,不急功近利表达自己的诉求。对于任何前卫的思潮,武艺的反应总会有些滞后,没想明白的事情,便不急于去做。对于艺术家都热衷的个展,他也从不过分强求,不为展而展。倒是每个系列完成后,或者一段旅行结束后,他都会把期间的游记和作品整理出版,作品或许已被各方藏家收藏,文本倒一直保存了下去,处之泰然。6月初蜂巢当代艺术中心的武艺个展,是近十年来武艺最大规模的一次个展,完整呈现了2002年以来创作上的完整成果,几段异域生活的留证,还有时间轴上的关照,让观众看到了多面的武艺,一个被称为“一个人的群展”的个展。
这是一个有趣却又的确符合事实的比喻,除了从大部分武艺的画中可以感受到一种统一的绘画趣味外,他并未给自己的艺术设置出鲜明的个人符号,并且逐渐放弃了中国文人卧游的绘画想象,选择走出画室,将自己置于更易于触碰表达欲求的游历方式中,这令他的绘画表达直接而真实。武艺是很难用既有的理论框架去界定的一类艺术家,完全是一个内在想象与外在现实不断交融和互相作用的独立个体。武艺的从艺道路平顺,考上美院也似乎理所当然。从小接受的是西方的素描训练方法,在美术学院国画系求学,师从艺术观念开放的卢沉先生,又在壁画系教学,壁画系几乎是美院里对绘画材料无所不用其极的院系,或许是这样的学习背景令武艺在水墨和油彩兼用时,得心应手毫无障碍,不会因任何一种材料悠长的历史故事束手束脚,不固定绘画的图式,甚至有意忘掉学院的经验和营造法式,造型有着儿童画般的直接与稚拙,线条又好似从内心流淌出般的肯定和天成,画面真实而亲切。
为封面拍照时,大家都发现武艺的形象与他笔下的古圣先贤象极了,那是由内而外释放出的文士雅趣,和颜悦色,这种个人内化的精神面貌,并非完全来自学院的环境,而更多是自己内心的修为,平静而安适。生活中,武艺给人的感觉是极度细腻且果断的,约定的时间极少迟到,约好的事务一旦决定便不迟疑。他友好而博学,懂得倾听,又直切主题,天性有幽默感,在他体内深入的感觉与分析式的理智相融。他通过严格的自律,把自己的身体、思维和个人生活规划导向一个目标——绘画与艺术生活。他每次近一两月的外出游历、写生,会索性关掉手机,全心融入,问到他不担心有急事会因为关机耽搁,他说试过关机后发现什么都没耽误,俨然就是断舍离的范例。如果要在艺术上寻找一位可以与武艺相比照的艺术家,武艺的疏朗天性与过往丰子恺先生的幽默散淡,是最可以相提并论的一对老少配,如果有机会把他们的作品摆在一起展出,一定会收获双倍的会心莞尔。
武艺的作品中有中国绘画最讲求的平淡天真的趣味,这种趣味在艺术家熟练掌握了绘画技巧之后,很容易渐渐丧失,他这一代人对战争、对火车、对英雄的热衷,与幼年时期游戏化的浪漫主义想象难以辨得清。武艺不仅对小时候常看的小人书留有深刻印象,甚至,他在有意无意之间,还把迷恋小人书时的那一份激动,尽量保留在描绘当中。具体来说就是,他的线条的稚拙感和自我成长时的某个年龄段的感受密切相关,他似乎不愿意丢弃这一感受。随着个人画技的长进,他可能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意识地固置这一感受。
游历是中国文人一个古老的传统,即使遭贬逆境困顿,那些有学问的男性也会写下了他们的日记,并在里面记录那些看上去很普通的事情 ——沿途的风景,夜泊的寂寥,抑或如何炖汤,昨天怎么下雨了或者关于五花肉的香气。经常对位地使用一两个高雅的词汇和诗人的语言、描述、暗喻。将普通日常生活表现出来的感受,提高到眼前及大脑的高度,这是人性的折射。武艺所追求的也便是这样一种疏淡的对自我、对人性的关照。“自然界是最单纯的世界,只是人的想法繁琐,把风景复杂化了,其实人情是很重要的,即使画风景,没有人,我也想把人的感觉带到画面里去,让观者感受到华丽而有温暖的气息。”
听武艺讲述在捷克时,在路边看到一家小店门口一位老者为一个年轻人扶梯的情景,还有一位老妇倚在自己大门口无所事事的闲淡,他把这样的一些瞬间转挪到画布上,直指人内心的那根称为人性的柔软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