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李世南宴客

　　水墨人物画大家，我最熟悉的是李世南、石虎、朱新建。朱新建画情色，石虎画女人体，李世南画鬼魅，比照国画史，不见匹敌者。很多人不知道李世南和石虎待在何处，其实俩人都长住北京。石虎隐居北京九年，他的学生投资一千二百多万，在中国美术馆为他做个展，地毯式宣传，引起广泛关注。李世南隐居北京十三年，还没有办个展，可见学生有钱很重要。

　　同李世南相聚，姜怡翔、王志平等在座。我俩近二十年未见，见面了也不像老校友重逢，唠唠叨叨铺排往事。这类聚会的参与者有的像居委会挖隐私的角色，追问你的生活轨迹，教你如何如何处世，很没趣。本次聚会，不断转换话题，一些话题很年轻很超前。这同李世南的身边来了一群年轻粉丝有关。南粉们包围着他，他如同热闹会馆的老大而不像无助的隐者。李世南是上海人，口才好，同以往一样，谈话语速很快，滔滔不绝。只要没有人搀扶，绝无老态龙钟的感觉。

　　顺告美女们，聚会时不要搀扶老头，他们心里会很烦你，因为你把他们看成了走路都不能自理的废人。不过如果你特别漂亮而那老家伙又很好色，就另当别论。

　　八五新潮时期，我为李世南写过多篇评论。1985年的一篇对话，发表在李路明主编的《画家》，我把李世南的大写意命名为“表情主义”，预言这种泼墨形态会风靡中国画坛。中国画坛是个跟风学舌的山寨，这个预言被我言中。李世南奔放的画法，不适合和他性情不同的人物，可是至今成了无数模仿者的表象，同精致而空洞的画风充当着当代中国画的两大外壳。

　　1993年，16位批评家联手举办“首届批评家提名展”，选出15位水墨画名家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李世南参展之前，夜以继日地创作，画的都是妖魔鬼怪。由于太投入，不幸中风，差点丢了命。有术士说他中风是妖魔鬼怪画得太多、阴气过重所致，病愈后他感觉参透了人生，开始画慈眉善目的观音。

　　李世南和我一样，不抽烟也不酗酒，爱同年轻人交往，讨厌暮气沉沉的人物，只要座位对面没有镜子，不会感觉自己像个老鬼，活到齐白石的年龄不成问题。除了说画境应当“老到”我不大赞成之外，其他的话题很开心。是些什么话题呢？忘了，忘不了的是谈话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