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行之
[除了美术馆的介入,画廊也被靳宏伟视为市场发展的重要基石。“国外有几家顶级画廊,背后是顶级客户。被这些画廊看中的艺术家很有可能一夜成名,而中国尚缺乏这样的艺术推手和画廊主。”]
刚刚落幕不久的上海艺术影像展SIPAChina展位,一组以孩子、宠物和彩色透明塑料盒为主体的照片,色彩明丽,引人思索。坐在这组照片前的摄影收藏家靳宏伟,总是在忙着应付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每天都有画廊、收藏家来问我是不是要他们的照片。”
被记者请到贵宾休息室接受采访的靳宏伟总算稍稍远离了喧嚣,讲起了他的收藏故事。
中央美院美术馆馆长、艺术评论家王璜生曾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提及靳宏伟,称他为“数一数二的华裔摄影收藏家”。而在收藏家之外,靳宏伟另一个与摄影相关的身份,则是世界四大图片社之一SIPA的大股东。
自2005年开始收藏影像作品,靳宏伟的收藏迅速扩充,几乎将20世纪西方摄影名家的作品全部囊括。近两年,原本执着于20世纪影像收藏的他又开始将目光投向中国当代摄影家的作品。而说起整个中国当代摄影的创作走向,靳宏伟这样描述:“有的人构思很新,但不够锐利;有些人的作品很锐利,但这种锐利是从国外照搬的,不够新。”
“原作100:美国收藏家靳宏伟藏20世纪西方摄影大师作品中国巡回展”是靳宏伟在中国内地举办的第一次有较大影响力的摄影展,展览展出了西方摄影大师原作100件。此后,靳宏伟相继举办了“从卡拉汉到杰夫·昆斯:来自靳宏伟的收藏”、“挑战传统——20世纪西方经典及中西当代摄影收藏展”。前者展示了20世纪世界摄影史上优秀的西方经典作品和部分当代作品,而之后的“挑战传统”除西方经典与当代作品,还加入了中国20位摄影家的28幅作品。在为这次展览西方部分撰写的前言中,靳宏伟这样写道:“假如某一天,我有幸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摄影收藏家,那时我还是不会感到欣慰,因为我的才能与实力永远无法支撑起‘流浪者的野心’。”
参加首届上海艺术影像展,靳宏伟的感觉是:“中国的艺术影像展与海外的影像展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国外有一大批美术馆、博物馆的摄影部主管前来参观、购买。而中国的美术馆没有摄影部,因而也没有这项预算。”除了美术馆的介入,画廊也被他视为是市场发展的重要基石。“国外有几家顶级画廊,背后是顶级客户。被这些画廊看中的艺术家很有可能一夜成名,而中国尚缺乏这样的艺术推手和画廊主。”
闯入观念摄影世界
很多人会对自己早年从事的事业怀有眷恋。1989年之前,靳宏伟曾是《上海画报》的一名摄影编辑。当时他最欣赏的也是国内知名的纪实摄影师,比如王文澜、车夫。而国外的摄影家,他当时仅仅知道亚当斯和布列松,他便将他们看作“世界上最伟大的摄影师”。
1989年秋天,靳宏伟离开中国,去往美国马里兰艺术学院摄影系攻读硕士学位,这也是这所学校163年历史上第一个来自中国的攻读摄影的硕士生。
让这个满脑子纪实摄影的中国人始料未及的是,影像世界一夜之间变得陌生。他所在的摄影系,只有10%~15%的人创作纪实摄影,其他的师生都投身于观念摄影。“感觉是视野一下子打开了。”他说。但一下子落入崭新的摄影世界,也让靳宏伟手足无措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做了一辈子中餐,之后要做西餐了,很难下手。”
好在他的老师杰克知道靳宏伟曾经是纪实摄影师,并不勉强他扭转方向。靳宏伟则开始认真研读世界摄影史,逐渐了解了20世纪诸多摄影大师。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学会了用摄影来“作画”,而不仅仅用摄影来“叙事”。从学习中,他琢磨清楚了这样的观点:“作画”与“叙事”,正是观念摄影与纪实摄影的分水岭。
“我的导师杰克玩观念玩得很极端。”靳宏伟至今还记得这段学习经历给他的震撼,杰克当时用传真机的音频和画心电图的机器连接,创作影像作品。这件作品为他赢得了古根海姆奖。
毕业之前,靳宏伟已经开始尝试以摄影表达“自己”。毕业展上,他以一排正红色的雨伞制作了一件装置作品,又拍摄了一组以红色塑料螃蟹为主题的照片。“我们这代人经历过‘文革’,当过兵,红色是我记忆深处的东西。而红色的螃蟹则是改革开放以后,我们的思想从禁锢中挣脱了出来,进入了一个思想横行的阶段。”
硕士毕业后,靳宏伟当了几年独立摄影师,之后便投身商业,2005年,他的事业有了长足的进展。“那一年有了比较多的闲钱,自然而然想做的事情就是收藏摄影作品。”
收藏,从西方经典到中国当代
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了20世纪经典大师之作。“现在,世界上最有名的摄影大师总共不会超过50位,而摄影发展的175年历史,90%的大师都是20世纪出现的。基本上,收藏只要触及一个点,就能把整个面都带到。”他对本报这样说道。
“20世纪早期,施蒂格利茨那一代人将自己的理想付诸实践。当代摄影自此以后自然而然延续了下来。那也是一个思想没有太多束缚的阶段。同时,经过一战、二战,各种思潮蜂拥而起,艺术也受到了很大影响。”靳宏伟说。他第一次系统性地购买摄影作品是在2006年的美国摄影画廊协会的展销会(APID)上。“当时,我买了20到30件作品。”
靳宏伟的收藏受其导师杰克的影响甚大。杰克是摄影大师哈里·卡拉汉(HarryCallahan)的学生,也是他的研究者。靳宏伟认为:“伟大的摄影师的作品一定是在闲暇之中拍摄的,而卡拉汉正是这样的摄影家,能够从身边的人、事、物中展开思考。”在走上收藏之路的时候,靳宏伟便开始寻找卡拉汉的作品。“卡拉汉总共有60到70件作品,全部交给了他的遗产执行人佩斯/麦吉尔画廊,现在,其中一部分作品就由我收藏着。”他说道。
除了卡拉汉的作品,20世纪具有代表性的摄影作品都能在靳宏伟的收藏中觅得踪迹。其中包括90多张罗伯特·梅普尔索普作品、30多张辛迪·雪曼的作品、60多张莎莉·曼作品以及70多件达明安·赫斯特摄影作品。靳宏伟将此类作品誉为“蓝筹股”:“价格是没有问题的,不管什么时候出手,都会有人要。”而罗伯特·梅普尔索普和莎莉·曼的经典作品几乎在所有的展览会上都已经绝迹。
靳宏伟收藏了罗伯特·梅普尔索普的一件重要作品,描述的是一名白人模特和一名黑人模特。这件作品版数规定10件,他所收藏的是第六件。1984年,这件作品售价仅为750美元,到了前几年,靳宏伟购入时已是上涨百倍,超过25万美元。靳宏伟相信:“好的作品一件难求,要靠勤奋,还需要运气。很多人是不愿意拿出来卖的。”所以,2007年,当他看到布列松的著名作品《圣·拉扎尔火车站》现身拍卖行,即便买家争抢激烈,但他依旧以47万欧元的高价夺得此作。
这两年,除了收藏20世纪大师之作,在朋友的影响下,靳宏伟开始将目光投到中国当代摄影家群体。他常常会请周围的人举出当代中国摄影家,而常常听到的名字则是海波、张洹、王庆松、邱志杰、荣荣等。“在海外市场流通比较好的也就是这批人,不超过10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