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图与海上痴人书家乐心龙

萧海春作品《易安居士图》 《易安居士图》裱头

　　李荣 

　　数年前，在沪上某小拍卖会预展上，友人拉我，暗指一幅人物画：好东西，估计没人识货。我细瞧是六尺整张人物画，精裱立轴，画中女子端坐出头高椅，鬓发后系，面目开相美且饱满，双眸含烟迷蒙带愁，点唇似辩欲诉，手持诗卷，身旁置线装书稿，衣着宽袍，线条纯中锋，勾勒精准、遒健、干净，淡着色；画者落小篆款：海春作，盖“萧海春”白文缪篆印；上左有题跋，含金石味行书注：两汉本继绍，新室台赘疣；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甲子秋日，海春兄为易安居士造像并嘱余题记，录居士《咏史》以应，心龙于康学楼，下有二章，“乐”字大篆朱文方印，椭圆大篆“心龙”朱文印；另有一白文印，似有一“笃”字，我未辨识；裱头一手清秀汉隶碑额体：萧海春易安居士图轴，乐心龙甲子秋题跋；轴头为鸡翅木，已呈包浆；拍品品相完整，挺括。考证该作品年份：该甲子是1994年。此作品至今忽忽已二十年矣。

　　李清照(1084-1155?)，宋人，号易安居士，以词著称，能诗，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时咏史。李清照五言咏史诗《咏史》，通过对两汉之际王莽篡权的历史回顾，借古喻今。作者跳出了封建时代妇女生活的狭窄天地，发表了对社会、政治的一些见解。表达了诗人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

　　乐心龙(1951-1998)，号蛟川子、天吟，室名滴水斋，浙江镇海人，1951年7月生于上海。生前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沧浪书社社员，上海书画出版社编辑。自幼酷爱艺术，尤嗜书法，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1980年代起蜚声中国书坛，四体皆善，尤以大草、狂草见长，所作大气磅礴，淋漓酣畅，时代气息浓烈。其书法融碑铸帖，书风刚劲奇崛。出版《六体书历代名句选》、《乐心龙书法作品集》。正当他的艺术进入高峰期与成熟期的时候，1998年清明因思虑问题，骑车逆向驶入机动车道而遭车祸不幸罹难，时年仅四十七岁。

　　另一画家萧海春系海上书画大家，全才型，名震四方，自无需我介绍。张兄说：萧先生平素给藏家的突出印象是山水画，传统功力深厚，惜他的人物画秘不示人，古调自爱、自珍也；非知己同道内行不能觅得，或有人置疑其人物画能力，盖疑人不知萧先生昔日是海派玉雕代表人物，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造型、刻画均超一流；写意人物贵在集聚书写性的宣泄，以画家的逸气，刻画对象的神采为上。然世人多不识其价值。

　　拍卖当日，无人问津，友人以1.6万元起拍价抱得美人归。究其原因：一是藏家不知萧先生同样擅长人物画，市场流通未见，系俗称：生货；二是乐先生生前孤傲，不善与人交往；书迹纵横高古，非浸淫数十年无法知晓；常谓：与不懂书法之人谈什么？欣赏者褒意为文人、名士作风；间隙者贬意为穷酸、落魄样；三是常人一般不知萧、乐两先生交情非同寻常，双方时不时研讨书画，互赠作品，或兴来相互喝酒、调侃，题跋书画；当然，现在是不能用艺术的市场经济所能解释的。

　　捡漏的机会随时有，非天上浮云，但看你肚中有多少货色；套用旧话：不打无准备之仗。

　　附记趣闻：

　　1.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萧先生与乐先生同去北京办展，与中央美院王镛、龙瑞、朱乃正等谈论书道，众人皆服。兴致高涨时，当众示范狂书八尺整数张，众人均鸦雀无声。

　　2. 后乐与萧同拜访沈鹏，沈老将乐一书法条幅贴于书案边，激赏连连，自谓要细读。萧先生奉上自作山水画瓷盘，沈老亦称赞不已，回赠其书法手卷一。待出门，乐贬曰：这也叫书法？自顾撕去弃于路边垃圾桶。沈老后选为中国书协主席，萧先生可惜：几十万撕掉了。

　　3. 书坛学者白谦慎造访萧先生，说：当今海上书法，最佩服乐心龙，可惜英年早逝。萧先生问白：是否有心龙书作？白话：没有。萧先生出示乐心龙书法作品一捆：你可自拣一张去，可惜未盖章。白说：未盖无所谓，有一张解解馋。

　　4. 后话：友人见我喜欢《萧海春易安居士图》，欲大度割爱，我自知无福供养，后悬于陋室，数月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