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Jojo Zhu
受访者
翟倚卫
本名翟念卫,1961年生于上海。毕业于上海玉石雕刻厂工业中学,先后于日本、瑞典留学进修。擅长雕刻子冈玉牌,作品市场认可度高,受到藏家追捧,有“翟一刀”之称。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海派玉雕代表性传承人。
笔者:您的作品今天可以用“千金难求”来形容,您在创作中是如何做到满足新时期买家需求的?
翟倚卫:创新和品牌是中国玉雕最缺乏的。中国玉雕数百年来的传播和传承都是在个人手工作坊中完成的,再优秀的大师也被称为“玉匠”。玉雕家除了对自己的家人、徒弟传授技艺,对少量藏家供货,却不再谋求让玉雕走向更广阔的社会层面。我曾在日本、北欧留学,也大胆地向“卡地亚”等高端品牌取经,后来推出“翟倚卫”和“余佳”两个品牌来面对不同的收藏群体。前者走顶级定制路线,作品由我本人设计,每一件都力求成为稀世珍品;后者则由我及优秀珠宝设计师组成设计团队,把传统文化和国际时尚有机结合,使玉成为一种流行时尚。当时许多同行都在沿袭传统玉雕工艺,坐享其成,加之随着玉器市场的繁荣,玉料的价格也在疯狂上涨,我所开创和坚持的这种现代新玉雕艺术创作当初是冒了极大风险的,我用昂贵的白玉原料设计创作一些以前从不曾做过的新题材,去接受市场检验,增加了挑战性。幸运的是,我的艺术创作很快就被市场所接受,因为我这种新颖的玉雕作品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现在,年轻的收藏爱好者是我最主要的客户群体,我别具一格的玉雕作品,受到年轻人的广泛重视,为弘扬中国玉雕艺术起到了一定作用。
笔者:您是否可以举出一个创新的实例,以便读者更直观地理解?
翟倚卫:比如我的一件作品“露姿”,采用一块天然全皮的玉牌材料,玉质细腻油润,色泽绚丽多姿。面对这样一块难得的玉料,按照通常的设计思路,会运用一些简单的多色巧雕手段来渲染主题,但这样的表现手法已比较陈旧;如刻意留皮,又会受到具体需表现内容的形态限制,会让人感到像剪纸、贴花,形象失真,缺少层次,不够饱满;如果去皮过多,最大的遗憾是牺牲了大片原有皮色。所以创作时,我在构图上大胆运用现代艺术常用的表现手法,保留了大色块,把玉树临风、翩翩起舞的少女形象置于色块空间中,色块之间用花枝加以过渡,人物虽然雕在后面,却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左右边框采用局部半浮雕素描,用写实手法,与整体画面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反差,提升了块面的艺术质感和“补白”的效果。这件作品既保留了皮色的完整性,又将其玉质凝脂温润的内在特性在裸露的白玉中得以显山露水,玉与皮色互为衬托,呈现了对比效果。这件作品尚未最后完成,即被收藏爱好者高价订购了。
笔者:海派玉雕领域人才济济,比如对于“子冈牌”这类海派玉雕拳头产品,您如何展现出自家气象和新的风采?
翟倚卫:任何艺术都需要不断创新,好比我在继承“子冈牌”的形制表现手法上,尊重、承袭了以阳刻浮雕为主的艺术模式,将人与物用写实的方法加以处理,力求做到精准到位,但更注重跳出传统题材模式,去探索挑战具有地域特点、人文特色、时代特征的海派内容。尤其在构图的处理上,运用现代美学中的平面构图技法,并敢于运用摄影取景中的构图技巧,以及不对称、不规则的风格,来为玉牌的视觉效果服务,形成了新的面貌。子冈牌的制作难度还体现在它背面文字的阳刻功力。陆子冈本人就是一个著名的书画家。中国文人讲究的是字画同艺,相得益彰。我在字体的辑录、编排、琢刻当中同样倾注了大量的心血。用楷书和改革技法,将书法艺术的精粹和玉牌雕刻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这使我深感要把玉雕作品的艺术境界提升到极致,光靠单纯的模仿是绝对达不到的。人的生命是短暂的,今后我仍然会坚持走自己的艺术道路。
郭万龙 郭万龙 五子登科笔者:您的玉雕创作侧重花鸟杂件,雕刻起来费时费工,在常年一遍遍的创作过程中,有没有厌倦的时候?
郭万龙:当然会有厌倦的时候,因为总是在做重复的工作。机器的轰鸣,手中时不时更换的工具,往往会让自己感到灵感不足。这时我会放下工作,看看书、上上网、看看电影等,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旅行了。在放下压力、放松身心的过程中,灵感往往会不期而至,然后可以继续精神饱满地投入到玉雕工作中去。
笔者:俄国文艺理论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曾说过:“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您平日里的生活态度是什么?它们又与您的艺术态度间有何联系?
郭万龙:我认可的最佳生活状态,就是不为做玉而做玉。从事玉雕行业,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要先能生活下去,所以大多数时候要做些迎合市场的作品。可当慢慢有了一定基础后,就可以加入一些自己的创作思想了。这时已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一项加工任务而雕刻,而是在其中寄予了更多的个人感悟,这是最自然最舒服的生活状态,也是我所追寻的艺术态度。
笔者:现在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雕刻者有了充分展示自己才华的舞台,但同时却又面临竞争越发激烈的现状,置身其中,您如何保持自己的竞争力?
郭万龙:正如你所说,玉雕行业这几年呈现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时间和市场筛选出了更有竞争力的作品和雕刻团队,这是一件好事。“海派”就是博采众长、海纳百川,这一行人才越多,大家相互学习交流的机会也就越多,这样会产生更多高品质的从业人员,更多更好的作品也得以展现给世人。以前玉石雕刻业服务于小众人群,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玉石,大家对玉雕的审美要求也随之提高,这些都在迫使我们不断创作出更加优秀的作品适应市场。我也确实感到很紧迫,心里明白只有不断给自己充电,提升综合素养,并着力打造一个高品质的设计制作团队,才能更好地屹立于时代浪潮中。
笔者:玉是有中国特色的石头,说到玉雕创新,您自己对此有何理解,怎样才能创作出当下人们所喜欢的作品?
郭万龙:和田玉雕创作,首先要体现出和田玉自身无与伦比的温润特性,别人把玩时大概就会爱不释手了吧。我的理念是:根据玉料本身的特质因材施艺,其实就是一种创新。有时简单的几根线条就能把作品的意境表达出来,那就那样做。当然也可以抽象,但要给人以舒服的感觉。就像国画的大写意,即使看很多遍也不会让人生厌。可是要防止过犹不及,太抽象则会让人无法理解,受众面太小,会把自己局限死了。把握好度,是最重要的。
笔者:您长期身处玉雕一线,您认为新一代玉石雕刻者中普遍存在的最突出问题是什么?
郭万龙:新一代玉雕从业者有很多都是科班出身,他们专业的美术眼光非常好,有利于创作出突破传统的作品,让人耳目一新。但也有一些从业者过分从经济利益角度出发,没有最大化发掘作品的文化价值,使得一些不可再生的玉石资源被损坏、浪费,很可惜!不能很好地处理经营与保持艺术性的关系,是这一代从业者要解决好的难题。
笔者:面对和田玉这种高端不可再生的资源,现在很多雕刻者开始自己购进原石、自己设计、自己销售,您怎么看这种形式?
郭万龙:自购、自产又自销在很大程度上占据了雕刻者的创作时间,让我们不得不奔波于路上。而且天价的原材料让我们承受着巨大的资金压力,会让我们在创作中过于谨慎,我认为这些是这种模式最大的弊端。另一方面,有了弊端,就有了挑战,有了更大的动力去推动自己和优化团队,可谓利弊各半吧。
曹伟 曹伟 悟 曹伟 珍惜笔者:当你的父母第一次听说你要学习玉石雕刻时,他们有什么反应?
曹伟:跟中国大多数父母一样,我的父母也希望我能好好读书,考大学,找个稳定的工作。可是这些不是我当时喜欢的生活,我有种被束缚的感觉。当我把学习玉雕这个想法告诉父亲时,他很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告诉我从事玉雕的千辛万苦不是年轻人所能承受的。可因为我的少不更事和轻狂执着,父母对我的期盼终是落空了。
笔者:你初学玉雕时年纪那么小,条件艰苦,甚至有时为了支付房租挣扎,看不到光明的前景。今天的你在不到30岁的年纪身家百万,却没有忘记最初的梦想,你是如何做到的?
曹伟:雕刻是挺苦的,期间我也因为市场的多变逐渐减少过玉石雕刻而将精力更多地转向玉石经销,虽然也获取了收益,可心里却觉得很空。正因为有过那段经历,现在的心态反而归于自然平淡。今天我已经可以把对生活的感悟灌注到作品里去,同时也在创作过程中深入思考。当机器游走在冰冷的玉石上,看着勾勒出来的线条,或人物的五官,或动物的神态,都可以让我的心静下来,花时间慢慢去揣摩……
笔者:树立自己的风格对于一个雕刻者来说至关重要,您在创作中如何树立自己与众不同的风格?
曹伟:对于雕刻风格我并没有特别地去设定,只是顺其自然,心里喜欢什么就雕刻什么。作为一个雕刻者,开始时都要先按照客人的要求去完成作品,后来选择的空间大了,练习得也足够多了,就可以慢慢做自己比较喜欢的作品了。同时,常观看和学习前辈们优秀的作品,也很受启发。每个雕刻从业者的风格都应该是自己最独特的名片,开始阶段可能风格不太明显,但在探索的道路上不断地自我突破、反省、总结和感悟生活,再回过头来体现在创作上,大概就形成风格了。
笔者:今天很多人把和田玉当作艺术品投资的一个选项来对待,对于这种投资您怎么看?对于和田玉未来的收藏前景您看好吗?
朱老二:和田玉是有收藏价值的,但前提是品质要好。个人收藏除了考虑喜好之外,还要兼顾所收藏的玉石应有较好的市场流通能力,这就要求玉料质量要高,成品的工艺要好等等。
笔者:作为资深玩家,您一直对玉情有独钟,能否介绍一下您一路走来的心得体会?
朱老二:谈不上是资深玩家,只是从年轻时便接触玉石,中间一直没有间断过。作为商人,我不像外人想的那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都是一步步踏实走出来的——通过买卖,收一些原料,利润也是从时间差上赚取的。也有看走眼、交学费的时候,虽然掌握的书本知识不如专家那么深,但是眼光都是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成了安身立命的本领,对玉石的感情自然就深了。我玩了快30年的玉,从单纯的商人到现在边经商边玩,对于好玉石只要喜欢,看过一眼就忘不掉,晚上还是会睡不好觉的。玉石中充满着魅力,实在太迷人了。
笔者:您认为人们对玉石的需求在这些年有什么变化?变化中又有着什么样的特点?
朱老二:我20多年前去新疆,发现那里的好石头很多,价格却不是很高。总体来说,那时的玉雕水平普遍不高,而且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有限,对于玉的认知度和接受度也不高,没有市场炒作,是很小众的圈里人自己玩的东西。后来是港、澳、台的一些人到内地来买玉器成品,但偏向老的玉器。再后来随着内地的经济不断快速发展、日新月异,在人们的物质需求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以后,精神需求自然就提高了。很多人渐渐发现新创作的玉雕在料子和工艺上都不比老玉器逊色,人们开始喜欢收藏新玉器,对玉的品质和工艺也开始精益求精。从题材上来说,以前人们更青睐传统的观音、笑佛、钟馗、财神、童子、佛手、生肖等具象的物件,随着人们艺术审美品位的提升和雕刻者加工技艺的进步,现代雕刻工艺如线条(阴线和阳线)、浮雕(高浮雕,浅浮雕)、薄意等越发追求一个“精”字,这也是现在海派玉雕的一大特色——对每一块玉石,都无不精益求精。从玉料上说,近几年新疆和田玉的价格不断上涨,让一部分收藏爱好者望而却步。加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作假,刚开始涉足玉器收藏的人容易看走眼,所以市场的混乱也是存在的。但总的说,这些年有变化总比没变化好,有变化才有变好的可能,如果一成不变,就是一潭死水了。
笔者:您对未来玉石收藏市场和海派玉雕有怎样的预测?
朱老二:品质高的石头有点像房价,人们总是说有泡沫,会下调,可是没有泡沫的啤酒还是啤酒吗?价格存在虚高也是正常的,就看你的眼光和经验了。我一直保持着每年买几块原石的习惯,虽然价格涨幅明显,但因为玉石是不可再生资源,真正的新疆和田仔料我认为是不会掉价的。
身处上海,自然关心海派玉雕。早些年,破坏性的加工浪费了很多好玉石,现在海派玉雕确实在雕工和创作上都突破了传统,有了很好的气象,流入市场的成品工艺普遍越来越好,玉石的品质也越来越高,优秀的大师们的作品也极具时代意义。在收藏上,我个人觉得大众应该有自己的思考和喜好,但不管是工还是料,不管是稀少的还是俏色古怪的,都能有自己的亮点,也就具有收藏价值了。
责编 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