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一：祖父笔底是抗战

　　沈原一　 　画家沈逸千之孙，收藏祖父沈逸千的绘画、摄影作品以及一些史料性的资料。　　本版图片 沈震宇 沈逸千速写作品《毛泽东》，毛泽东为速写签名 沈逸千作品《傲霜图》 沈逸千作品《火线上押解下来的日俘》

　　陈若茜 

　　沈原一的家中保存着几幅几乎从未面世的速写作品，一幅为毛泽东，一幅为周恩来，其上还分别有毛泽东和周恩来的亲笔签名。这两幅作品虽只是寥寥数笔，但人物形象非常传神，是沈原一的祖父沈逸千(1908——1944年)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面对毛泽东与周恩来等领导人现场创作的速写作品，而今已成为不可多得的抗战史料。

　　沈原一在回忆其祖父沈逸千时，言语中满是敬意。据沈原一介绍，祖父短短三十六载的人生经历充满着传奇色彩。1932年，他刚从上海美专西画系毕业，就参加了由当时国内有识之士组成的“陕西实业考察团”西行，成为该团唯一一位画家。此后，他又相继畅游了内蒙古草原、青藏高原、云贵高原乃至新疆等少数民族地区，用画笔记录西部风貌，成为二十世纪中国最早涉及西部题材绘画的画家。

　　“他游历、交友都很广，接触国共两党的将领都很多，也有习惯跟他们见面时为之画像。”沈原一说。通过查阅抗战史料，沈原一发现祖父总能够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种场合的各色人群之中，成为当时红极一时的风云人物。被沈逸千画过肖像的国共双方高级将领还有朱德、林伯渠、邓小平、贺龙、马占山、冯玉祥、李宗仁、李济深、卫立煌等。

　　“当时，我祖父出手敏捷，当场共为毛泽东画了两张速写像，毛泽东即席为他画的速写像签名留念。”据沈原一介绍，沈逸千于1940年初在重庆被中国电影制片厂西北摄影队(即由著名剧作家阳翰笙编剧的故事影片《塞上风云》外景队)聘为顾问。这支摄影队在向其外景地进发期间，途经延安，毛泽东曾设晚宴招待。 沈原一保留的祖父沈逸千的日记，上边记述了沈逸千为毛泽东、周恩来等画速写时的场景。诚如其日记所记录：“到胜利合作社应毛主席晚餐，……我为画两像。”

　　“为周恩来画像则早在1937年，国共合作抗日，为了在太原保卫战中鼓舞士气，很多人士汇集到山西太原召开动员大会。作为各界代表的周恩来和沈逸千都上去发表讲话，就这么认识了。我祖父在现场为周恩来画了这一张速写。”沈原一说。

　　据沈原一介绍，其祖父又是史载与赵望云相提并论的《大公报》写生记者，《大公报》当年不但连载过他们的旅行写生画，还分别为他们出版过画集。依托《大公报》《良友画报》等媒体平台，沈逸千创作并发表了很多抗战写生画和摄影作品，比如沈原一展示的那幅《火线上押解下来的日俘》。该画中9个日本战俘并排而坐，各自的神态不一，有的很沮丧，有的表情呆滞，有的还带有些许傲慢；有的眼部受伤，有的瘸腿，有的头上绑着绷带。沈逸千会说日语，还要求这些日俘在画上签下了他们的姓名和籍贯。“这幅画记录了1942年第三次长沙会战时的情形，那场战役是日本人完败的一次，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沈原一说。

　　“我从各种渠道收集他的东西。他画的特点之一是时代气息很强。他是从西画转到国画的，当时的国画家大多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山水里，而他是通过行万里路，把西洋素描技法和现实生活融入中国画的创新之中，创作了《神枪手》、《黄河龙门道上》、《哈萨克牧羊女》等著名国画作品。”

　　然而命运总是不被人所预料。1944年中秋前夜，沈逸千在重庆神秘失踪，时年36岁。据沈原一现在的推测，沈逸千很有可能是受当时的日本人所迫害，因他如此高调地做了那么多抗日宣传的事，早已成为敌人的眼中钉。“他曾先后两次遭汉奸特务投毒暗害，均奇迹般生还，最后还是难逃噩运。”

　　沈逸千失踪之后，他的作品失散得很厉害。“听我父亲讲，1944年我祖父出事之后，由他的一个朋友(原中央美院彩墨画系主任朱金楼教授)到祖父重庆的画室抢救出来的画作有十几个皮箱，托几个朋友带，兵荒马乱之中到了上海就只剩几箱东西了，所以(他的画作)那时候已经散失了很多。”

　　而画作经历过“文革”浩劫又毁掉了一大半。据沈原一回忆，“文革”抄家时，他才两岁，不懂怎么回事，就站在红卫兵旁边看他们疯狂地在撕画，撕下来的废纸约重达62斤。沈逸千画的部分国民党高级将领的画像则被文清小组收走了，后来落实政策这部分画作又还回来了。“物品被文清小组收进去之后，后面都有标注的，在那些国民党将领的画像后面被注明‘反动画像’。”

　　那几幅毛泽东、周恩来画像的保存历经艰辛。“后来国共两党发生内战，那几幅毛泽东、周恩来等共产党领导人像先是被放在家里祖先像背面的夹层里，怕被国民党发现视为‘通共’，‘文革’时又被我爸抢下来，他跟红卫兵据理力争，因此幸运躲过一劫。”

　　沈原一回忆说，自己从小接触不到祖父的画，都被父亲藏起来了。而从父亲口中初次听到沈逸千这个名字，并且得知沈逸千是自己的祖父已经是“文革”结束后的事情了。“当时因为要去争取落实政策了，帮着父亲写材料时，父亲告诉我，祖父是一个爱国画家，抗战的时候他做了那些事情……”从那以后，整理沈逸千的遗物、收集他的相关材料就成为沈原一生活中如影随形的事。■

　　Q&A 收藏十问

　　Q：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耳濡目染，家庭熏陶所致。

　　Q：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第一件藏品是1972年版的连环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Q：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当然首推我祖父的作品，有情感因素在里边。

　　Q：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且画且藏。

　　Q：藏品主要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祖上留下来一些，通过朋友圈子获知祖父作品信息，再想办法收一点。

　　Q：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上百件名家字画，包括我祖父硕果仅存的绘画、摄影作品，还有上万册藏书。

　　Q：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A：是不是收藏家不是由自己做出评价的。

　　Q：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欣赏，把玩。

　　Q：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吗？

　　A：遇到模仿我祖父遗作的赝品，我拒收。上世纪90年代拍卖行最多百分之十是赝品，现在是倒过来了。

　　Q：有一天能放弃你的藏品或捐出吗？

　　A：都说“收藏不过三代”，我正在影响下一代，争取破此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