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关山月的浅笑

　　■陈永锵(著名画家)

　　几年前，关山月的故乡阳江，隆重地办了个纪念关老百年华诞的活动。令我不解的是，颇多的阳江籍的名画家及知名理论家，竟然没有出现！当然，这也是人各的常态，不必过问了。

　　我戴着红领巾时就知道有个大画家叫关山月了，令我神往。

　　当我走近，而且是因为关老的召唤，在关老的“蜗居”中“零距离”与关老靠近的1973年，我才二十五岁。关老第一个向我“报道”我的“处女作”《鱼跃图》已入选全国美展！并要求我再“复制”一幅，参加“中国展览公司”赴日本的画展！此时此刻，我再丝毫不会因奉关老之令来广州美院进门时所遇那把门的中年妇女的那种冷眼与嘲弄的天大委屈而自卑了！可惜的只是：我竟然老老实实地把有关老亲笔签名的“认客条”郑重地给了那厮！我就这么的笨！后来我告诉了关老，他就那么地浅浅一笑。浅笑！浅笑是一种有内涵的深沉的欢欣！

　　关老的这么个不经意的浅笑，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头，乃至隽永！

　　我略知的种种宗教，无一不是以为人生是苦海的，好像，现世的活着都无非是对前生的赎罪，要为来生的“福报”作虔诚的准备——好像是说：人的现世是没有多大价值的。

　　我并没有就上述问题请教过关老，我想：即使诚意请教，关老也必然是一番浅笑——淡淡的浅笑。

　　关老的恩师高剑父让年轻的“小关”取名为“关山月”，稍有点中国文化的人，一听、一看这么三个中国字——关、山、月。便自然而然地油生了一种崇高的沧桑与凄怆感了，是非常深重的！

　　既然是悲壮，那么与之相配的，就必然是：豪迈、奔放、无奈，(在关老所处的特定时代，又有谁知晓关老的无奈？)还有自律和仰天长叹，这种长叹还只能是悄然的，非此，怎能说是“悲壮”！?关老的沉重与乐观，正是关老的人格魅力！

　　吾生也晚，我绝不敢怀以上述之想而“采访”或“询问”、“请教”关山月老师。当然，当时的关老最多也必给我一个浅笑。

　　历史，如果可以假设或说什么“或者”“也许”的话，我以为，关老如果缺失了民族的血气和刚毅，而固守在“象牙之塔”扮什么“超然物外”者的话，那末，我们现在见到的关山月，必然会是另一个“在艺术成就上更辉煌”的画家。

　　很可惜！我以为，关山月先生热衷的远不仅是艺术成就，其所追求的无非是为一个中华民族的自强以身作则，唤起同胞的自强不息的觉悟，因此成就了关老由衷地画画，而且成就了他！

　　关老一系列回应自己的天理良心的抗日作品便接踵而至。

　　数十年来我与关老的接触，从没见过关老哈哈大笑，更没有“大师架势”的狂笑，偶尔见到的只是善意的微笑，间或有一种不知可否的淡淡的浅笑，就像我曾在荒漠关山上的古城墙上所见的一轮明亮而无言浅笑着的——关山月。

　　于关山月老师，我无法忘怀的是他有着深刻内涵与底气的淡淡浅笑。——自信、深沉而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