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海春：藏而为学百衲衣

　　萧海春　　知名画家，收藏有董其昌、伊秉绶、钱瘦铁、谢之光、蒲华、朱乃正等名家作品，以及大量日本二玄社高仿古代书画等。　　本版图片 高征 贾少卿 董其昌的书法 蒲华的墨竹

　　姜岑 

　　知名画家萧海春的画室位于松江石湖荡镇，其名“九峰三泖”乃取自松江地域的山水。说是画室，实则堪称一座临泖河而建的现代与古典风格相结合的园林。画室主体由以前的厂房改建而来，几乎有半个足球场之大，两大面墙上贴满了一张张正在创作中的巨幅山水画作，年过七旬的萧海春依然身形矫健，全神贯注地在几米高的宣纸上经营着画面。整个画室外面由青砖黛瓦构成，颇具古典园林之韵味。室外的长廊，廊边的梅花、竹林，篱笆墙外的碧波清水和农家乐的野趣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恬静、安谧。

　　“文人气”是萧海春经常念叨的，而这正是靠“养”出来的。萧海春作画之余总爱去屋外走走，养性静气。时而赏赏屋檐边的青竹、梅花，时而又回屋翻出收藏多年的昔人墨宝，如蒲华的《墨竹》，钱瘦钱的《墨梅》，慢慢品玩，接一接前人的清气，转而又拿起画笔投入创作，写出自己心中一片清韵。

　　说起收藏，萧海春直言，他的动力是为了学习取法。有意思的是，他笑将自己的知识体系和艺术修行称作“百衲衣”。百衲衣(袈裟)，因用许多方形小块布片拼缀制成而得名，泛指补丁很多的衣服。因为以前在艺术上缺乏系统训练，萧海春故而谦称，自己的艺术修行可谓由“杂碎布片”拼凑起来的“百衲衣”，而他的藏品正是帮助他编织起这件衣服的原料。以书法为例，萧海春起初为了绘画题跋的需要去学习各种字体。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学术体系，萧海春决定从某几个书法家的某几件作品入手，如：颜鲁公的楷书《麻姑仙坛记》，而临摹的范本就是他自己的收藏。当然，这些收藏很多并不是原作。“真迹大都在博物馆里呢，不可能拥有，所以我就尽量去找最原始的、最接近原作的书籍版本，把它们一一买下，收藏起来。”萧海春说，“像日本刻录版、手工印的《石涛山水》、《八大册页》都是我非常喜爱的。” 日本二玄社的高仿字画是萧海春的重要藏品之一。1990年代初，他花了30多元买了20多幅二玄社高仿字画，包括怀素小草《千字文》等，并静下心，把这些高仿书画基本都临摹了一遍。“这里不够，添一点；那里不够，再添一点，这就是我的学习方法，而要传承传统书画艺术，没有这些收藏不行。”随着艺术修行的深入，萧海春逐渐开始注重体系。他把书法史上名家名作的高仿复制品陆续都买来，平时临摹、博览，并开始系统比较，思考从哪儿切入。“要进一步超前的话，还需要思考这个时代正好缺少什么，就去补上，不要跟风。”萧海春坦陈自己的治学之道。

　　当然，除了收藏老版本的书画高仿复制品外，萧海春所藏的书画真迹也不在少数。谈话间，他捧出一大卷中国现代思想家马一浮的手札。随着长卷缓缓打开，苍劲有力的小楷映入眼帘，其中有的是手抄诗词，其字面工整、运笔讲究，有的是个人感怀，则略带小草，或以跟上泉涌之思。手札上还有谢无量的题跋，字体风格颇具六朝遗韵。而如此丰富的手札原稿汇于一卷则更为难得。在萧海春的记忆中，这幅手札收藏已有十几年了。

　　而说起他最喜欢的墨宝，则非董其昌的一幅书法莫属，这幅作品二十多年前出现于香港拍卖市场，由他一位朋友拍回，而见之心喜，居然用自己的画作换了这幅书法珍宝，“董其昌的墨法中几乎有一种透明在，这对我后来的山水画创作影响很大。”

　　此外，萧老画室收藏的还有伊秉绶的书法，钱瘦铁、谢之光的花卉，蒲华的墨竹，朱乃正的手札……这一件件颇具文人气息的作品都是萧海春艺术创作中不可或缺的养料。而正如“百衲衣”的另一层含义，汉族地区，有的僧人为了表示“苦修”，破除对穿着的贪求，常拾取别人丢弃的陈旧杂碎的布片，洗涤干净后，加以密缝拼缀而成衣，通称为“衲衣”，也称功德衣、无畏衣等。萧海春在学习之余对于中国传统书画的收藏、保护和传承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其实，萧海春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中国传统艺术的。1980年代，他是中国新水墨的先锋。当时因为时代的原因，他对传统中国画并不了解，从小受的教育总认为那是“四旧”，直到有一次机会看了“四王画展”才猛然发现，原来中国古代的艺术可以这么画，可以那么辉煌！从此，转向专攻传统。

　　“真正的藏家需要进行系列的收藏，比如宋、元、明、清艺术的系统收藏，或者是个案切入，比如专门收藏唐寅的画。这些我都算不上，所以我不是收藏家。”萧海春如是说，“我收藏主要是为了学习。因此东西一定是要好的，但真假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所以即便知道二玄社是假的高仿品还是会收藏。”而从另一方面说，收藏对萧海春还是睹物思人的一种念想。比如，收藏朱乃正的手札便是如此。每每看到这些手札，萧海春就会想起与朱乃正、乐心龙等友人的一段交往，想起当时是如何与朱乃正通信，谈感想、聊国画的。那些藏品将那段历史和那些友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萧海春还有一批私家珍藏令他颇为“得意”。那就是他大外甥(小名“老虎”)的油画、水粉和国画作品。说起大外甥的艺术修为，萧海春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外甥从小跟着他赏画学画，对笔墨色彩有着独特的品悟。而今，“老虎”成了萧海春的得力助手，工作之余还勤于学画，他所临摹创作的几十幅油画和近百幅水粉作品虽为西画，但用笔间却流淌出中国画的写意，色彩明亮通透，用笔大胆；几幅初出茅庐的国画临摹试笔之作也颇有感觉。小外孙“小老鼠”今年刚上小学，却也热爱画画，每完成一幅新作，就要召开“发布会”，请家里的长辈一同来评一评，大舅爷萧海春当然是不可或缺的“评委”。每每说到这些，萧海春脸上都堆满了灿烂的笑容。那种孩子般的喜悦，出自他对小辈的爱，更出自对家传后继有人的宽慰。不仅于家传，萧海春更希望传统文人画能够获得整个社会的真正重视。萧海春表示：“中国文人画的传统亟待传承，之前因为历史原因已经断了一大截，现在应该把它继续接起来。如今国家已经在抓了，可惜还有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而对于自己的艺术创作，萧海春还在不断地学习。藏而为学，学而知困，困而纳新，萧老还在继续拼缀着他的“百衲衣”。■

　　Q&A

　　收藏十问

　　Q：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我本身是画画的，这些收藏有益于我深入学习。

　　Q：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董其昌的一张山水题跋。

　　Q：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也是这张董其昌的山水题跋，特别精。

　　Q：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学习、睹物思人；也非常认同董其昌的南宗思想。

　　Q：藏品主要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朋友赠送、拍卖，以及购买。

　　Q：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很难统计。

　　Q：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A：不是，只是收藏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Q：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Q：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吗？

　　A：不会，自己是搞绘画的，所以有专业知识来辨别。

　　Q：有一天能放弃你的藏品或捐出吗？

　　A：留作自己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