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少其教导我要学如穿井

赖少其(1915-2000) 笔名少麟,斋号,木石斋。著名画家。

　　■朱绍正(加拿大华人艺术家)

　　清明节是中华民族特有的民间节令，从小就背诵“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诗句，也熟知寒食节的典故，最喜欢是清明跟大人去行山踏青、扫墓祭祖，年幼未谙世事，但却懞懵知拜山是认祖明宗。直到至亲往生时，每年清明时节，心情才变得格外凝重，还是那句话最能概括：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乡下的老妈已离开我多年了，我虽不是她亲生，但每每在这清明时节，还是屡屡梦见她的慈颜。我曾写下古体诗句：“撒手三月寒，孤魂凝太阴；慈母懿良德，清香存雅音。清明寸草绿，一似报春心；白花常补缀，感通无古今。”

　　2008年清明节，中国美术学院国画山水高研班一行十八人到安徽歙县写生，顺道去谒拜新安画派奠基人弘仁的坟墓，我们用手拔去乱杂，虔诚地往浅小的坟头捧陪上一把心灵之土，洒上一瓶矿泉水以当祭酒，竖三根香烟且作香炷。弘仁与石涛、髡残、八大山人，画史上称为“清四僧”，深得写生与传神之妙，笔墨苍劲整洁，富有秀逸之气。他是黄宾虹先生所敬慕的画家之一，当年黄宾虹就曾收藏渐江的《黄海松石图》(现存上海博物馆)。

　　赖少其曾在黄宾虹先生的启发和指导下，系统地研究了新安画派，得干笔渇墨，苍茫简远之法，并通过师法自然使艺术升华。他在安徽工作26载，年年上黄山，所画的黄山山水画，被誉为“新黄山画派的执旗人”，赵朴初认为赖少其是“继黄宾虹之后的又一位山水画大师”。由于我岳父与赖少其先生是新四军的老战友、老朋友之故，我得以有机会与赖老交往，得到赖老的面授亲炙。记得第一见面是1984年的清明时节，赖老携妻曾菲女士入住东方宾馆，我陪同岳父去见面，战友相见，分外热情，他笑得像孩子般开朗，反复说：“老战友难得重逢。”我说我喜欢书画想求得他的墨宝，他很爽快答应，随即铺纸写了“学如穿井”四个金农体大字给我，还笑着对我说：“做学问如打井，需要毅力与坚持，功夫是不负有心人的，不要见异思迁，井一定能打出水来”。

　　1986年赖老回广州定居，见面的机会也多了，每次见面都有收益。赖老没架子，慈眉善目，平易近人。我习惯称呼他“赖叔叔”。见面时他常问：“最近读什么书啊？”“有没有写字画画？”我也常常带着书画问题去请教，曾冒昧地问过：“人家说你写的书法像小学生写字”，“黄宾虹的画黑墨墨，不知美在哪”，他微笑着地说：“很多人都是这样说，不奇怪。大朴归真，艺术是要夸张的，美才更美。”还谆谆教导：“多临摹传统作品，能多阅古人之法，其画必高。”他在1993年写了“青云之志”四字送我，激励后学，重鞭响鼓，我心怀感激！我看赖老写字画画时的执笔落墨去揣摩书画之法，他鼓励我要写生，师法自然。当他得知我要去黄山时，即手写信函，让我带去找黄山管理部门的朋友。每次拜访赖老，即便患病后行动不方便时，他都和气待人，临走时的握手总是予人与温暖与力量，总是目送来访者到门外了，还在频频挥手……

　　赖老仙逝时，我侨居加拿大，未能送上一程，实为今生憾事。恰前年清明到银河革命烈士公墓拜祭岳父岳母时，见到赖老亲属同场，我即上前在赖老的灵前肃立致祭，赖老那熟悉的音容笑貌又重现眼前，好像还听到他说：“绍正，要多读书，读书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