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日和:杨佴旻对话荒木经惟
访问者:杨佴旻
被访人:荒木经惟
时 间:2002年09月20日
地 点:东京新宿的酒吧
荒木:(问执笔)在东京吗?那个幼儿园的阿姨?
助手:(笑)有点像。如果有这样的阿姨,想去幼儿园啊。
荒木:去!
已经可以开始了吧。如有特想问的先说说。反正没有什么想问的吧。一见我就知道。
杨:对。
荒木:对,对,所以没必要问,写感觉到的东西就可以了。然而,怎么也得掌握点重点什么的,如果有可以说一下。就这么着,咱们喝吧。
杨:现在开始吧?
荒水:别。哎,行。
杨:荒木先生,你能不能谈谈自己认为最好的作品,为什么?
荒木:很难呀。不过还是我妻子的遗像。我妻子去世,葬礼的时候,我把它叫做“只一天、只一个人”的个展,那是最可爱的、我爱的女人的去世。葬礼的遗像选了我们最愉快地旅游时她的像片——它是最好的。那是在旅游时的宾馆,她化化妆出来的时候拍的照片。那个照片是最好的。不过这么说,其他的女人会生气,全部是好作品啊。
我曾经说起“照片私情主义”,在日语里私情和至上发音相同,我的意思就是做我自己的事。“私情”至上。
杨:你的艺术对日本或者说对世界有什么影响?
荒木:现在的问题是不是对日本艺术的意见或感想?我没想过,应该问别的人。
来到喝酒的地方,就成了这样(笑)。和你一样,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搞的水墨画是好的?我认为照片是好的,认为我自己的照片是最好的,没必要顾及周围。人们说我给他们影响,但是最影响我的不是人而是时间的流动。说历史有点夸大,不过和历史相似的是时间的推移。
艺术是一个纯粹的东西,是一道清流。但总是要出几个要把它搅浑的,比如达利啦毕加索啦,我也是。在这条清清的河流里游泳,游着游着放大便,我就想做这样的事呀。
我们都是艺术家所以这样说,为什么现代水墨画被人说没有现代性呢,我感觉水墨画以宗教性为目的,追求纯粹的。我自己的观点,艺术就是把神圣的东西用鄙俗的手法开玩笑,然而是要投入人性的。水墨画呢,追求更纯粹、精神性。
做人、做艺术的原点是土地。你在中国出生,中国那块土地叫你做水墨画的艺术家。我出生在日本,开始搞照片,国家决定。决定艺术就是决定人的意思。水墨画渐渐不行了也就是画水墨画的人不行了。
杨:有你这样在清流里大便的艺术家,我就不担心水墨画会不行。
我认为只有艺术能够洗涤人类,使这个社会变得干净。
荒木:感觉水墨画有肃清作用。因为我在拍黑白照片时也看到了,感受到了像清流似的。和我这张脸的感受不一样,是个很纯粹的家伙。
好像有很多问题今天见了你就可以侃,在中国水墨画的工作是把时间的流动弄干净的,我那么感受。为什么呢,我就这么马马虎虎的过来了,六十岁了,能感到黑白照片的纯粹,包括很多阶段。有时间的流动啦,有爱的错误啦,已经弄脏的东西是不能再干净了,但是能换成纯粹的黑白照片是很重要的。
平时我不说这种话,见了你,弄点恭维什么的。别说了!可以了吧?
到了新世纪水墨画将成为最重要的,照片也是黑白的,也会成为最重要的。绝对的。干吧。
杨:有时不能光看脸,一个处女未必比一个妓女更干净。
荒本:说起内心,就是你追求内心的,所以能一直做下去。内心是难理解的、神秘的东西。水墨画是、黑白照片也是去表现内心的。
杨:看过很多表现“性”的作品,即便是东方的艺术家,可作品却感觉很西洋,而你的作品是很日本式的东方的感觉。你是怎么保持了这种东方性格?
荒木:我被影响的不是西洋啦、努力去画女阴的家伙,这根本与我没有关系。
为什么我在欧美受欢迎,只不过“荒木不以欧美为典范”。其他的作家都有点跟欧美的什么人像。如果说我跟谁像,像昨天的女人或见过的什么,就那么拍着。说起裸女,和西洋的维纳斯那么完美的肉体没有关系,我拍的肉体有点下垂,走动时腿先过去了屁股才跟上,就在这样的日本工作。我被我拍的人、拍的对象影响。
按快门的时机是人生的凝结,如果说哪张照片是一等奖,就是证明我最爱的这个人,我只想拍喜欢的人。越喜欢越拍得多。所以现在,对荒木来说最好的照片是亡妻——阳子的照片,就这样。
杨:你什么都拍,女人、男人、猫和狗……以后主要拍什么对象?
荒木:不想主义,把自己做成无状态,随周围的环境流动,见好女人、好男人、好电动机随它们流动。如果有艺术的河川,就在那里溺水。自我不是个什么东西,保持无状态周围就给你做好了状态。这么着万事都很顺风。
杨:你的作品收藏主要是日本吗?欧美的情况怎么样?
荒水:日本也多,不过还是欧美最多。在欧美流动着。我认为我的作品在哪里、被哪个美术馆买是无所谓的,我希望照片在浮游、流动。比如说大款、富豪买了我的作品,周末他的女朋友来玩,看见它说“好看”然后就送给她,就那样的感觉。
(执笔:柴田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