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当代艺术不仅仅是对艺术本体的解构,更重要的是以艺术为工具,对其他社会、文化领域进行干预乃至侵犯。当代艺术打着取消艺术边界的旗号,实际上是艺术的工具理性进一步膨胀的结果。这凸显了艺术家的无知和贪婪,背后则是艺术的狼狈和窘困。
■张演钦
为什么“江湖画家”层出不穷,甚至连主流画坛也大有“江湖化”的倾向?这和现代中国较长一段时间以来的艺术生成机制有关。
很长一段时间,现代中国艺术的首要生成机制是:工具理性。
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写道:人们通过工具理性把一切归结为工具,为我所用,无论是持之以开天辟地,还是挟之以杀人放火,被证明有用的,便是好工具,器重之、改进之;被“证明”“无用”的,急忙抛弃,或唯恐避之不及。最严重的,是连人也沦落为工具,遑论艺术。艺术沦落为工具后,一切服从人们工具理性的摆布;艺术的本体地位遂被剥夺。或者说,在他们的价值观念里,艺术本体子虚乌有,一切都是工具、工具。这种工具理性甚至在当代艺术中亦有明显表现。许多当代艺术不仅仅是对艺术本体的解构,更重要的是以艺术为工具,对其他社会、文化领域进行干预乃至侵犯。当代艺术打着取消艺术边界的旗号,实际上是艺术的工具理性进一步膨胀的结果。这凸显了艺术家的无知和贪婪,背后则是艺术的狼狈和窘困。
从社会心理结构来说,工具理性在艺术生成过程中占据核心地位,必然导致艺术本体被放逐。毫无艺术可言的江湖画家,便获得了大行其道的前提。挂着艺术的羊头,卖的非艺术的狗肉,因为买家对是狗肉还是羊肉,本无要求。工具理性膨胀的结果,最惨烈的是:艺术没有艺术性,和人没有人性,或成为逻辑同构的现实。
古典中国,艺术向来重“道统”,所谓“以形媚道”;就算和道统有距离,在“政统”一途中讨生活,但也极注重“成教化、助人伦”。总之要和工具理性绝缘。
我们发现,所谓江湖画家的泛滥,又主要是近二十年来的事情,这是为何?
这和中国现代艺术的第二个生产环境有关,那就是:阶层固化。在某些领域,中国伟大的蓬勃发展的市场经济未能有效打破某些阶层的隔阂,相反,大有固化趋势。其中,艺术群体阶层固化尤为明显。
浩浩汤汤的世界潮流是:艺术家作为一个群体,其阶层特征正逐渐消弭。而中国则恰恰相反。在中国,“主流艺术家”作为一个群体,正在形成其鲜明的阶层特征,在政治上、文化上、经济上,拥有独特的资源和影响力。假如这种资源和影响力也算特权的话,该阶层属于拥有鲜明软性特权的群体。
这种鲜明的软性特权除了令人眼馋外,其不合理性,连体制内的吴冠中先生也看不过眼。享有软性特权的艺术家阶层,未能在创作上为中国艺术赢得真正的尊严,而受人诟病与质疑。
洞悉这一秘密的人,尽管对艺术本体毫无觉悟,但对软性特权趋之若鹜,于是,江湖形成。
网络对“江湖”的解释是:江湖与河流、湖泊并无关系,也不是一个实际存在的场所,它是指四处流浪、卖艺、卖药的人的一种生活状态。古籍中提及“江湖”,大多表示漂泊于政府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庙堂”,或者朝廷)之外的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如官场不得志的士大夫可用身处江湖、漂泊江湖等词句来形容自己的流离处境,在唐传奇中,江湖亦表示远离朝廷的民间社会。到了宋元话本中,“江湖”则演变成了斗殴比武的场所。元末明初的经典章回小说《水浒传》,更将人们心中的“江湖”定位在“黑道”与“游侠”等概念上。
按该解释,“江湖”一词确有“不择手段、坑蒙拐骗”之意。只是,今天的“江湖”与古典的“江湖”,存在极大的差别,那就是野心膨胀以及对“政府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的吮求。于是,“江湖”传奇,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