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
似乎所有的艺术类学生都无法在课堂上回避杜尚的小便池,就像在尿急的时候无法回避去厕所一样。但凡提到现代艺术的话题,都要把这个小便池拿出来说事。它有个很美的名字——“泉”。观念,创新,主义,先生们不厌其烦地向我们阐释这个小便池的伟大,虽然直到大学毕业我依然没搞清楚它为什么那么伟大,但这也不影响它成为深刻影响我的一件艺术作品。
20多年来我早已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小便池。似乎没有哪个小便池像“泉”那样得到万众敬仰,或许这才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对比纯理论化的学术分析,如所谓的经典美学、大师技法分析、当代艺术家的思考,我更喜欢从“人”这样东西去理解艺术(不是美术)的本源,找我需要的或者让我兴奋的东西。人作为在西语中单复数同形的词汇,在造词的时候就被赋予了具象与抽象的双重含义。单个的人我们可以将其作为个体。一群人,我们则习惯称其为社会。当我们继续聊小便池这个话题时,自然也无法回避“人”的问题。杜尚作为这个小便池意义的赋予者,他给我的最大启发可能是为何当时“泉”边上的坐便器没有成为美术史上的杰作呢?
在中国,我们经历过乐于被贴上“艺术家”标签的年代。沉溺于这样一个创作者的身份,却不知真正纵横于历史上的艺术大师在成为一个艺术家之前,首先必须是一个思维的变革者。相反的,变革的产物亦可以变得不再重要。在旧事物被转化为新事物的瞬间,这个过程已经成立为一件艺术作品。
这难道不是一个艺术家应该追求的吗?
当然,这个思维模型终究得建立在自己的实践中才会有说服力。而在高度信息泛滥的今天,要创造一个历史性观念改变的瞬间,其难度更是远超当年。小便池能放在博物馆里,那小便池里的东西呢?答案是肯定的。
2007年比利时艺术家威姆·德沃伊就带来了一个名为“克娄阿卡”的造粪机器。真菜真肉地往机器里面扔,当然,出来也是“色香味”俱全的真屎。“克娄阿卡”的产品每罐售价1000-3000欧元,展览现场直接卖出80多件。这应该是继小便池之后让我最记忆深刻的作品了。当每一种感官及思维上的挑战极限都被前人所尝试,我们的感官承受力和生活体验的底线被一次次刷新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得以支撑我继续创作的真谛,所谓的创作其实就是一种日常的吃喝拉撒,一日三餐再寻常不过。从最初对“艺术”的朝圣感,慢慢转变为一种怀疑态度,直到用吃喝拉撒的方法轻松诠释它。或许,最初它那“神圣光环”所发出的光芒也仅是一座巴别塔的倒塌。
人人都是艺术家……
这样经典的结论性语句在被牵扯上小便池与排泄物此类话题的时候,似乎也变得容易理解许多。或许只有到“艺术”成为一种生活用品,脱离了雅与俗的维度时,艺术才能真正成为一种“源于生活”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