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每日电讯报》艺术版主编Sarah Crompton近日撰文批评博物馆容许观众在展厅拍照的政策,以下为全文:
噢,我的心情多么沉重!在多年坚决反对后,英国国家美术馆最终也默默同意观众可以在展厅拍照和录像了。它终于加入到泰特、卢浮宫、大都会等世界主流允许拍照(但禁开闪光灯)博物馆的行列,只剩下乌菲奇、普拉多寥寥几个博物馆仍在顽强反抗了。
博物馆又一条禁令被废止了。曾经,也就在几十年前,人们还在嘲笑日本游客处处拍照却不去欣赏。他们的技术太发达了,若不将崭新发亮的尼康和富士物尽其用,真叫他们难安,所以你可以看见他们在威斯敏斯特大桥上以大笨钟为背景排着队互相拍照。
如今,手机相机已普及,我们无需专门购买相机即可随时随地记录我们周围的世界。拿起手机、按下快门、撤!
人类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欲望,希望拥有双眼所见的事物,甚至等不及好好先看它们一眼。犹记上次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经历,在悬挂毕加索、马蒂斯和抽象表现主义等杰作的展厅里,我挤进去,又只得挤出来。展厅里不仅挤满了观赏者,更多的是拍照的人!在如此嘈杂和拥挤的人群里,你根本无法在一幅画作前驻足、欣赏、思考。
而这有可能就是等待着国家美术馆的命运。所有这些印象派风景画、文艺复兴时期的《十字架》、达芬奇圣洁的《岩间圣母》……会是那些自拍、互拍、集体照多好的背景!
实际上,我大概能理解人们为何留影——想记录自己曾到过此处,但我实在不能理解观众为何拍下他们面前的展品。商店里不是有明信片,网上不是有图片吗?为什么还要用相机拍下这些油画?
国家美术馆声称,之所以放松照相政策是因为无法区分观众是使用手机拍照,还是有益地使用互动功能查询导览信息。但我们能够区分的是:观众究竟是对墙上的艺术品有所领悟,还是仅仅拍照而不作一刻的思考。
作为一名家长,我也努力让我的孩子学会停留、观看和聆听,而不是拍照。但事实上让他们分心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法停留,也难能听到什么。
几百年来,艺术一直都有着让人慢下脚步、留意细节的魔力。我并不是祈求沉寂或空荡荡的展厅,而是希望展厅里能有更多人在思考。我在博物馆中最享受的时刻之一即是不久前,我听到两位女士在提香的画作《戴安娜与阿特泰恩》前幻想和描述这幅画所讲述的故事。她们热烈地讨论着,全身心地沉浸其中。她们的交流传到别处立即引发了其他观众的回应。于我而言,这便是艺术的价值。
允许展厅拍照的政策迎合了匆匆过客,却背叛了所有渴望凝望和沉思的观众。身处拍客之中,人们会怀疑或许这才是可以接受的消化艺术的方式——只需吞咽,无需咀嚼。这绝不是让艺术更普及或更可及的途径,却肯定是剥离艺术所有目的与意义最决绝的方式。而国家美术馆应与之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