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和
每年11月初在上海世贸商城举行的上海艺博会又在一片交易热潮中落幕。据公开数据表明,本届艺博会145家中外画廊在4天的展会期间,交易额为1.4亿元,与去年创造的上海艺博会最高成交纪录持平。今年的上海艺博会主题为“收藏就是时尚”,在这个旗号下,四个楼面的展厅,国画、书法、19世纪欧洲古典绘画、俄罗斯写实主义绘画、陶瓷、漆器,行画与装置艺术,一股脑儿装进了这幢艺术的“百货大楼”,能卖什么就卖什么,三教九流的大拼盘式销售真的带来了看似旺盛的交易。今年如是,去年,前年的境况大致相同。
终于,艺博会从曾经的追求“高大上”重新回到现实层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销售数字仿佛彰显着“本土化”的成功。而对于国际化的细节学习和比较,仅仅停留于展厅内的角落里摆放几瓶香槟酒的点缀。
国内艺博会从成立之初都有过高远的理想和抱负——建立一个具有国际水准和影响力的展会,上海艺博会、上海当代、艺博会界“新人”ART021等等无不如此,但在经过市场的颠簸之后,大家又纷纷调转头选择了“回归本土”的策略,可是,问题在于,国内的艺术品市场并没有那么多的优质资源供艺博会的经营者们去选择。虽然有学者反复提出,一个艺博会对于区域的文化的特质,要有所体现。而不是一味地说,今年的展位出租非常之火爆,没有一个剩的,而且展位费价格都提升了,这不是艺博会的一个真正的标志。真正的艺博会应该是有一个学术品位的,一个具有艺术风向标的平台。但是不可否认,艺博会从诞生之初就是一个艺术品的交易场所,尽管交易看起来有点特殊。
上海艺博会的交易也并不是一开始就高举“平民的艺术博览会”旗号的,从1996年懵懵懂懂的开始,上海艺博会也有着国际化的梦想,“要打造亚洲最大的艺博会”,邀请国际最好的画廊参展,邀请艺术界的大腕参加。但是上海艺博会上屡屡出现的一些国外新画廊带来的国际当代艺术界早已过时的作品,却让人无法将其和国际化相联系。
艺术博览会——这样把画廊集中在一起,如同百货店、超市那般针对收藏家集中展示、购买艺术品的展览与交易体制,本身就来自于西方。在西方,对于艺术市场上的上层买家而言,艺术博览会已经取代拍卖行成为最重要的活动。考量一个艺博会是不是“国际化”,本地区与其他区域参展机构的比例是最简单的标准,没有吸引到更多的国际机构参展就意味着市场不会有太大变化,财富的新生力量与分布也不会有太大变动。但把东西方画廊放置在同一空间中用同一标准进行审核也是非常残忍的。
“大拼盘销售”的持续热闹,也宣告艺术市场趋于正常发展状态,大资本的撤离,导致一些画廊的银根紧缩,有画廊的运营投资从每年8000万元速降到了每年80万元,这意味着原本偕艺术家飞赴世界各地参加艺术博览会的机会不见了,对于各大艺术杂志买一遍封面买一遍内页的广告不再了,每个展览的周期从一个月变成了5个月。拍卖行构成的二级市场对于画廊生存空间的挤压,导致画廊的艰难和尴尬处境。唇亡齿寒,以画廊为基础的艺博会又如何生存与发展?
因为最好的艺术博览会能吸引最好的藏家,而藏家参加艺博会的理由,则是因为顶级画廊都在此设摊——此所谓经济学的良性循环。
在今年艺博会嘈杂的现场,艺术家们忙着结识潜在的可能的藏家,经纪人们穿梭在人流中帮忙谈价格,新进场的藏家揣测着自己不多的钱想能不能赌一把明年就能翻番的艺术品,谁都是一副焦虑不安生怕生财的机会从身边溜走的焦急模样。
记得在四五年前的某届上海艺博会现场,依然是虹桥世贸商城流通欠畅的懊热空气里,稀疏却不断的人流中,有一对年逾七旬的老者,衣着斯文整洁不张扬,老先生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老太太的颈间搭着暗花纹的丝绸围巾。兜兜转转间,两人用吴侬软语轻轻地交流着对入眼的艺术品的观感,老先生问:“侬欢喜哪一样啊?看看交。”“我欢喜迭只雕塑,线条感觉蛮好。”老太太在一对胖胖的鸽子雕塑面前立定,看了一歇歇,慢悠悠地讲。“好,侬欢喜么,就买迭样好了。”老先生笑笑,就转头去向一边站着的画廊主人询价,商量购买事宜。依稀的记忆中,那尊雕塑的价格约在10万元上下。
之所以这对夫妇能够在我的印象中跨越历届上海艺博会上所有的艺术作品,驻留如许多的时间,我想,上海艺博会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买家,艺博会里缺少的,也是这样气定神闲的买家。■
(作者系《东方早报·艺术评论》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