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国政
● 新闻背景
又到年终岁末,盘点一年收获话增长又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近日有报道,上海年内又将新增楼宇面积数百万平方米,仅陆家嘴地区就贡献近百万平方米。高速发展的上海也是个工业遗产数量众多的城市,如何对待散落在城市街道各个角落的历史遗存?今年的远东建筑奖获奖作品也许能带给我们一些有益的启示。
何谓远东建筑奖?
远东建筑奖原本是台湾地区的一个旨在鼓励优秀建筑人才的奖项,但办了五届之后就与大陆地区的上海联手,以更好地鼓励两岸建筑师。倡导并引导整体环境的再造也是该奖项的重要使命,今年的奖项已经出炉,杰出建筑奖分别花落台湾地区的“罗东文化工场”和大陆地区的“南外滩水舍”,佳作奖则由“法鼓山农禅寺(台湾)”和“华鑫中心(上海)”获得。
用业内资深专家的话来说,远东建筑奖强调建造的品质和在此基础上关注其创新性,强调在低造价前提下的创造性和建筑在城市环境中的作用,重视建筑对所处环境的态度,“对探讨两岸建筑师如何处理全球化与本土建筑的关系起到了先行者的作用”。
显然,我们的建筑创意需要创新,但造价是否低廉,环境是否友好,全球化浪潮中是否留住了根,都越来越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轻介入引发戏剧化共生
罗东文化工场就不用说了,它彻底颠覆了建筑物甚至房子的概念,它只提供了一个公共空间的框架,放眼望去清清的池塘里红嘴的鸭子在嬉水,远处的蓝天“钻进”了屋檐,青青黄黄的树、谦逊饱满的稻子在摇曳。在十年多的时间里,理论、争论、坚持,黄声远的罗东文化工场以超大超高的棚架设计、罕见的吊起式的美术馆设计,为公共空间的使用提供了无限可能性。评委们众口一词:这是向环境礼敬的好作品;这个作品历经十几年,它是一个不断生长的作品;这个项目具有的无限可能性,很好地体现了建筑的平等性、公民性。
如果说罗东文化工场是一座向环境、公民致敬的作品,上海的南外滩水舍就是一座向历史致敬的作品了。外墙,老样子;门牌,用不知哪个年代的锈铁铸成文字和方块儿粘在墙上,当然有外文的;进了大堂,墙皮斑驳,红砖裸露,灰砖铺地,若不是回头看进门区的灯光和簇新的悬挑,我们还以为进了一家清末民初废弃到如今的仓库,它就是营业中的精品酒店了:里面当然舒适。若能偷得半日闲,坐在楼顶的露天咖吧,吹着江风眺望陆家嘴,美!评委们说:建筑师巧妙地将个人及市民的生活体验转化为设计灵感,巧妙地处理了新与旧、开放与私密、历史与现实的关系,引导人穿越城市的成长史,触摸到城市的灵魂。评委说,新的与旧的、动过的与没动过的、纯净的与粗犷的,因为轻介入的改造策略和微妙的细节控制,产生了一种平和又充满戏剧性的共生状态。
这两个设计,运用了电影、文学、文本的设计方法,铺设了一个充满各种可能性的叙事性路径,引导进入者自在、自行漫游,它们在无限开放或极大限制中都获得了最大的自由,作品已然成为点燃人们视觉与想象力的“触媒”。它们不仅是建筑作品,更是一件艺术作品。
乡土与国际的艺术化回声
何谓乡土,何谓国际?当然是个问题。假如上海全部成为陆家嘴的模样,那就不是上海了,它还应该有石库门、高桥老街、浦江老码头;台湾呢,也一样,全球化视野下的乡土如何保护利用,中华文化传统如何传承光大,拿捏好了建筑与传统、与环境,让功能、技术与艺术完美结合在一起,设计师就尽到了社会和历史的责任:这是老一代专家的殷殷期望。
问题是历史也必须活在当下,但人已经回不到宋唐。于是,台湾设计师姚仁喜让法鼓山农禅寺成为了“心灵环保的家园”(驴友语),大片的水,清水混凝土的现代建筑,你心中寺庙的印象在这里全成为了“无”:设计师让“空花水月”的禅境成为了现实中的水月道场,游人们首先看到的就是“空中花,水中月”的道场。没有烧香的地方,站在波光粼粼的水池边,眺望远处的大屯山,你就洗尘脱俗、物我两忘了。评委说,农禅寺依山而建,山景自然入镜,坐于水月池前,即能安顿身心,这是建筑与心灵的深度对话;大殿高挑明亮,光线自然透入,墙面上的心经可随光线自然映入眼帘,天人自然合一:乡土的国际化表达可谓炉火纯青。
山水秀的作品华鑫中心体现的更是一种国际化理念:尊重环境,尽可能少地扰动环境。一家售楼中心、一座临时建筑,何必大费周章?但华鑫却这样做了:没将基地原有的6棵大树砍掉,而是采取让建筑与树共融共处的设计。一层,采用镜面“玻璃”来消隐建筑,建筑就融入地景之中;二层采取树屋的设计,让四座独立的屋在树林中悬停。设计师说得更为详实:底层的10片混凝土墙支撑着上部结构,其表面包敷的镜面不锈钢映射着外部的绿树,在消解自身的同时凸显地面层的开放和上部的悬浮感。四个单体围合成通高的室内中庭,透过四周悬挂的全透明玻璃以及顶部的天窗,引入外部的风景和自然光,使空间内外交融。“华鑫中心既是美妙的建筑,更是绝妙的景观,它也让创新变得如此艺术美妙。”业内专家说。
● 短评
请注入“孝心”
◆ 刘艳丽
最近,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不要搞奇奇怪怪的建筑”,百姓点赞如潮。毫无疑问,建筑成为中国经济中“戏份”十足的角儿,于是生猛的大裤衩、粗野的合肥鸟巢、恶搞的秋裤,成了各种野心勃勃的设计师们“撒野”的逐鹿场。这些建筑,不尊重环境、场所的特性和历史传承,粗暴而又无厘头地“扎”进来,闹腾一把人就走了,留下了原居民们得日日见、天天闹心的设计“排泄物”——建筑。
建筑当然是艺术,可是艺术也有美丑善恶。恶的、丑的,肯定不是好的,只是顶着艺术的旗号而已,因为它至少不是善的。
这次远东建筑奖的入选作品,无论得奖的还是没得奖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让建筑在人、自然、社会和历史之间建立平衡而又充满生机的共生共荣关联。我以为,在技术手段几乎无所不能的今天,建筑的善、建筑的美,首要体现在让设计艺术充满对环境的敬畏,对历史的“孝心”上。设计者们是否真地了解你将要改变的基地环境,你做过深入的调研、预判吗?你是否真地了解这栋建筑、这片街区的成长史和气场、气质,你走访过这里的居民、查过相关的档案吗?
如果没有,且慢动手!因为,敬畏与孝心,仅有态度是不够的,还得真调研、真阅读,将心比心,因为每栋建筑、每块场地都是有生命的、都是有故事的,妄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