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传承迫切呼唤民间立场

旺相、如意门笺 铜衬 清末民初 37.5×29.5cm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林载华 养鹿 纯色 20世纪中后期 16.4×17cm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许遵英 花甲重周

　　渐趋文化边缘，吁求传统内蕴

　　■收藏周刊记者 韩帮文

　　在中国传统习俗里，人们迎春纳福的方式除了贴春联、吃饺子、放鞭炮，就数贴窗花了。大红的窗花，大吉的形象，映衬出节日的喜庆以及人们对来年生活的美好向往。

　　窗花，就是剪纸，也叫剪画或刻纸。剪纸历史悠久。根据考证，其“原生态”可追溯到商代。当时乃至很长一个时期，剪纸采用的材料是金银箔、皮革或丝织品，它们稀缺而昂贵。由此推断，最初的剪纸享用者只能是贵族。汉代之后，随着纸张的发明与应用，剪纸也开始“飞入寻常百姓家”。

　　遗憾的是，剪纸正被当今现代化的生活大潮冲击到了文化的边缘。如今过大年之时，有多少人家喜气洋洋地贴窗花？又有多少人会出神入化剪窗花？

　　早在2006年，剪纸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以唤起更多人对这一文化品类的传承与保护。在岭南，佛山剪纸与潮汕剪纸无疑最具盛名，这两地的艺术传承又处于怎样的境地？

　　佛山剪纸金碧辉煌 以地方特色浓郁见长

　　■黎丽明(广州艺术博物院馆员、香港中文大学博士)

　　剪纸作为一种雅俗共赏的艺术形式，具有很浓烈的乡土气息和民俗寓意。就广东而言，传统剪纸以佛山剪纸最闻名。

　　佛山剪纸历史悠久。据当地的说法，佛山剪纸始于明代，盛于清代光绪年间。清代，佛山经营剪纸的店号据说有三十多家，从事剪纸生产的工人达三百多人。产品除了供应省内之外，还行销中南、西南各省以及东南亚各国。

　　传统的佛山剪纸以民间日用为生产目的，主要用于节日礼品、祭祀仪式、刺绣木雕、图案花纹等，也即民间家庭装饰、节日装饰和商品装饰三大类。其题材都是普通民众喜闻乐见的，诸如寓意吉祥的花鸟鱼兽、为人熟悉的戏剧人物和民间故事等，例如龙、凤、鲤鱼、和合二仙、五福临门、乘龙跨凤、嫦娥奔月、八仙过海、天妃送子等等。

　　此外，各种节日庆典、婚嫁祭祀当中也用到大量的剪纸。比如春节，各家各户在门楣上张贴对联横额之外，还在横额之下张贴上五张带有吉祥寓意的剪纸，以寓意“五福临门”。由于佛山剪纸色彩鲜艳、富丽堂皇，在清代就已被商人用于包装贵重物品，因此，传统佛山剪纸还用于物品的包装。佛山，明清时期的四大名镇之一，素以手工业著称。佛山剪纸的兴盛显然受惠于这一繁荣的商业、手工业环境。

　　从创作手法来看，佛山剪纸严格上来说其实是“刻纸”，也即用刻刀而非剪刀刻出图案造型。最具特色的佛山剪纸，是用铜箔、银箔代替“纸”，进行刻、剪、凿、衬、绘等工艺，套衬上各种色纸和绘印上各图案，也就是铜衬、铜凿、铜写等类的剪纸。以铜箔、银箔的套衬绘色，佛山剪纸以金碧辉煌、色彩夺目、地方特色浓郁见长。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佛山剪纸开始走向市场与艺术结合的发展之路。由于民间习俗的改变，佛山剪纸日益从民间日用品的范畴中脱离出来，逐渐成为人们装饰家居和公共大型场所的工艺品。时代在变，一些老传统、老手艺必然随着时代的变迁或延续繁华或衰落消失，这些都是我们不能阻止的历史演变。比如现在，佛山当地的剪纸售卖也开始从广州进货。据闻，佛山目前最出色的的剪纸工艺师是一名女中学老师。

　　其实，我们也毋需太过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剪纸的发展自会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

　　潮阳剪纸“图必有意，意有吉祥，花中套花”

　　■许遵英(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剪纸代表性传承人)

　　在有“海滨邹鲁”之称的潮汕地区，剪纸艺术一直延续不缀。它是潮汕的“文化代码”，是“潮人”乡野情怀的承载着。我甚至敢说，如果潮汕没有剪纸这门艺术，文化形态将会黯然失色。

　　潮汕剪纸具体何时发端已不可考，但至少可以明确，恰如饮食、语言与木雕，潮汕的剪纸艺术也是从中原而来。战火纷飞中，离人身心不得安宁，却把灵巧的剪刀与诗意的想象带入这块热土。正因此，这批逃荒者的后人才会把剪纸抬到非常高的地位。他们为了祈求安居乐业、出海平安，催生了十分隆重的游神祭拜习俗，一直有“赛会”、“赛桌”的民俗习惯，这时，剪纸便派上了用场，并形成了有别于北方剪纸窗花的艺术样式。

　　潮阳剪纸基本上可归纳为供品花与礼品饰花、民间故事神话传说、传统戏曲人物等几大类。用于时年八节、游神赛会、婚俗喜庆、祭拜等活动，装饰和渲染吉祥气氛。红艳艳的剪纸，让祭拜祖上、敬仰天神这些庄重仪式多了几分活泼、几分温润。

　　潮阳剪纸的题材多与大海有关，如鱼、虾、龙虾、蟹、墨斗等都经常“入画”。艺人巧妙地将花鸟虫鱼、动物走兽与“福”“禄”“寿”“喜”“财”等容纳于一起，出现在同一纸张上，更显得妙趣横生，让人回味无穷。而每件供品花在特定轮廓内配上有吉祥寓意的纹样，也就形成了潮阳剪纸的“图必有意，意有吉祥，花中套花”的艺术特点。

　　而随着一代代的老艺人入土为安，一批批的年轻后生被裹入都市过活，再加上商业大潮的侵袭，剪纸艺术的风致也多少有些“今不如昔”了，甚至曾有人直言剪纸难以为继了。这可能是科技时代的必然，但不该是文化时代的“应然”。

　　“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大诗人杜甫所说的魂，应是真情之魂、文化之魂。一方小小的红红的剪纸，曾安顿我的喧噪灵魂，也曾抚慰现代节奏中的乡野之魂，映照迷茫于中西文化碰撞的民族之魂。而现在，则到了为剪纸“招魂”的时候了。呼唤“民间立场”，吁求传统内蕴，剪纸之魂并不远矣。

　　全国各地剪纸掠影

　　湖北沔阳剪纸：刀法独具高超技艺， “握刀要正，下刀要顺，开片要严，行刀要匀”。

　　广东佛山剪纸：构图严谨、装饰性强，多以反映时代生活题材为特色。

　　福建民间剪纸：各地剪纸有不同的特点。山区的风格较为淳厚朴实，沿海的风格细致生动。

　　江苏扬州剪纸：剪纸品种已有1000多种，销售至几十个国家和地区。

　　浙江民间剪纸：题材常见为花卉瓜果鸟兽鱼。

　　黑龙江海伦剪纸：1993年，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剪纸之乡”。

　　甘肃庆阳剪纸：取材宽广，涉及日月星辰、山水花木、人物鸟兽、故事传说。

　　山西剪纸：总体风格具有北方地区的粗犷、雄壮、简练、纯朴。

　　陕西民间剪纸：造型严谨，风格古朴，民间风味十足。

　　山东民间剪纸：艺术风格因地而异，胶东精致细腻，鲁北粗犷豪放。

　　广东潮阳剪纸：用比喻、谐意、隐喻来寓意于剪纸的表达方法，含蓄而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