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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明清古典家具有三大流派:苏作、广作和京作。以苏作风格形成最早,广作稍晚,京作更晚于前两者却后来居上成为集大成之作。就艺术风格论,苏作则最早为世人瞩目。
我第一次去苏作家具产区是七八年前。与王世襄先生更早时到苏州东山等地见到不少明清古董家具不同,我去时新做仿明清家具在各大产区蔚然成风,在苏州一带见的也是新做红木家具。苏作地区传承既远,底蕴深厚,第一次去便留下很深印象。
苏州市新做红木家具有两大聚集区,一是蠡口,一是光福。此外,常熟有海虞和碧溪。
不久前,我应邀去苏州参加一个论坛,再次到苏作产区转了一趟。时隔多年,全国产区作参照有了对比,苏州给我的印象几乎未变。
一是对古老工艺的坚守,苏州从业者大多仍在埋头认真做家具。这与仙游、东阳等近年兴起的产区过多注重商业,不少产品批量推出甚至粗制滥造相比,尤其难能可贵。与这些产区纷纷打出“仙作”、“东作”旗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州作为推出中国明清家具最早流派的核心地域,很少人标榜“苏作”身份。他们在北京、上海等地开店,也几乎没人打“苏作”旗号。比如不久前在北京红木街见苏州华宝,老板说:“不用打旗号,懂行人也认不错你。”
苏作知名品牌金蝙蝠曾于今年6月参加由中国家协传统家具专业委员会在京举办的“精品品鉴会”,鲜明的苏作器型和艺术韵味,曾引来不少好评,说明了苏作的魅力。
另一个在北京开店的苏州鼎红阁,老板何春方也说:“不用标榜自己苏作流派身份,如果买家具的人连苏作都认不出来,都不懂得欣赏,还有必要卖给他吗?”
这话不错,透出的是强烈的自信。
最近还接触了在北京西局开店的苏作品牌锦泽红木,其经营者也认为:红木家具最热销的群体是懂行人,如果性价比不错,肯定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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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苏州之行曾认识光福一个叫蒯晓红的女老板,是曾经于明代修过故宫的江南名匠蒯祥的传人,她和丈夫一道跟我论及红木家具的斤两:“比如说官帽椅,即使是同样器型、同样尺寸,北方产区做的也要比苏州分量重。这是南北两地人的性格、爱好决定的,北方人就想让料厚实一点、重一点,南方人则更注重精巧、空灵,不要太厚重,要的是刚刚好。”
这话抛开了最难说清的繁杂的工艺讲究,抓住一点不及其余,令人耳目一新。多年后福建有家名叫连天红的企业做红木家具“论斤卖”,且不说它无视明清家具工艺与艺术,混淆视听,仅就其对家具斤两价值判断上,也显得短视无知,文盲而且土豪。
光福还有一位叫府君的老板,对家具的线脚很有心得,坐下一聊就是半天。这次我再去苏州,论坛主办方召集了明艺红木、永泰、耀晨、文博红木等当地知名品牌企业的老总,一起座谈了半天。除了当前行业的材料热点外,他们着重谈到的还是苏作工艺。明艺红木总经理汤志国是当地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他认为传统古典家具流派的说法已经发生了变化,并引用张德祥先生的观点:进入信息化时代,许多经典款式的获得都变得很容易了,信息的共享造成了款式及审美的大同趋势。一些打入外地的红木企业为了突出本产地的特色及重要性,将产地与流派等同起来,容易在消费者当中形成误导。因此,再打苏作旗号就要慎重,要对历史传承负责任。
这种认真劲儿无疑令人非常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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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基本事实不可否认:一是苏作家具仍然有不少精品在不断问世。二是因为商业推广和媒体宣传不够,历史上曾经声名远播并曾助推京作诞生的“苏作”,现在的际遇却有点像是“养在深闺人未识”。我就此请教古典家具研究专家濮安国先生和高峰老师,他们认为,苏作产区要向前发展,要解决好一些相关问题。
其一,要克服小富即安思想,苏作家具毕竟是中国传统家具工艺艺术的一大流派,也是中华民族珍贵的文化遗产,苏作产区的从业者有责任传承和振兴这一流派中的精华,不仅应有文化梦想,还要有商业梦想,靠商业梦想做大产业,借助产业发展传承和弘扬文化。
其二,地域差异带来售后服务上的问题。要打破地域魔咒,必须做好材料烘干处理等前期工作,同时要注重售后服务,让消费者购买家具后免除后顾之忧。
其三,家具文化传播,要有紧迫的责任感。苏州地区红木家具行业对传统坚守得相对较好,但与其他产区相比,也存在后继乏人的问题。就连目前撑起一个企业的老板们,也远未做到都是行家,有时一拍脑门一个款式就开始做,做出来看着不美再去砍砍削削,这样显得很不专业也很不严肃。企业发展一定要舍得重用人才,尊重知识,尊重行家里手,同时要注重培养下一代人才,使家具文化的传播和传承后继有人。
蔡之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