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明
日前,全国政协委员冯小刚、张国立联合提了一份提案,建议中小学恢复部分繁体字。在政协会议分组讨论中,冯小刚举例说,“亲爱”二字,繁体字是“親愛”,“親要相见,愛要有心,当孩子学习这些字的时候,心中就埋下了美好的种子,可现在‘亲不见’‘爱无心’”。还有繁体的“国(國)”字,带有疆域的含义;“华(華)”字的形融合了中国传统建筑的斗拱,很气派。张国立从文字之美的角度赞成恢复部分繁体字,“漂亮的书法,大部分是繁体写就,学校给孩子们教一教繁体字,也可以提升下一代对书法的兴趣”。他们建议,选择50个或更多有含义的繁体字增加到小学的课本。
冯骥才当场表示赞同,他说,文字是文化的基因,文字的形式跟传播速度有关,传播速度要求越快的时候文字越简单,“但我们追求速度的时候不能丢掉文化意义。可以选出一部分繁体字,起码让孩子看见认得,知道我们文字的传统和内涵。”也有委员表达了不同意见。姜昆说:“我想提醒一下,其实现在我们使用的90%简体字,在古代就有了,也是非常具有文化传承的。”郁钧剑则表示,自己以前也提出过关于繁体汉字的建议,但教育部一个函就给打回来了,因为我国有《汉字简化方案》,简单说,恢复繁体字是违规的。他还说:“汉字首先是工具,会认字、写好字是对每个人的基本要求,用不着上升为一种艺术!”这番话随后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来自香港的全国政协委员、画家刘宇一建议恢复使用繁体“華”字,以让海峡两岸四地只有一个“華”字,“華”字同根同源不可分。刘宇一说,中华民族的先人以象形为基础创造的汉字以其独特的形象和魅力享誉世界,甲骨文“華”字就是一棵花果大树的形象,在《新编甲骨文字典》363页可以找到。篆体“華”字含4个人,好像白、黄、黑、红4个人种合抱一棵树。 “華”字凝聚了“中華魂”的关键词,“華”字高度概括了中华民族的精神,“華”字就是形象化的中华民族的民族魂。“我们是龙的传人,但不称为‘龙人’,而称‘華人’;说‘華语’写‘華文’。然而,简体的‘华’字,则失去了中华魂的内涵,成了一个人拿了把匕首站在十字路口。从‘華’到‘华’只简了4笔,就是得不偿失了!”因此,刘宇一建议国家论证后应正式宣布恢复使用繁体“華”字。
来自澳门的全国人大代表陆波表示,尽管现今不少古文以简体字印刷,但简、繁体字牵涉字义问题,易生误导,想要读懂和正确领会古文的内涵,就必须懂得繁体字。谈到“去中国化”的文化现象,他说:“中式的直行书写应该由右至左,但出现在中央电视台某些片尾字幕,是由左至右的西式编排,看起来就非常怪;全国不少地方可发现牌匾由左至右书写,对联是左右不分,上下联倒贴,甚至有些书法家书写的横幅书法作品,也是由左至右的西式编排,令人啼笑皆非。我国传统的珠算和算盘已被计算器淘汰;毛笔和书法也因为计算机的普及而慢慢被淡忘。不要再让我们珍贵的优秀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被湮灭。”他建议,应在中、小学适度推行繁体字教育,起码课本内的古文教材,应以繁体字印刷,让学生正确理解古文的真正原意,领略我们祖先的智慧。
作为使用繁体字频率最高的群体之一,书法家对于繁体字的热爱显而易见。西安交大书法系主任薛养贤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直言“支持冯小刚,支持繁体字进课本”。文字专家、陕西师范大学语委主任党怀兴认为,简化字已经深入人心,要恢复繁体字,那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不可估量,恢复繁体字不可能也没必要。在面对繁体字的问题上,最佳方案应该是“识繁写简”,在写简体字同时,认识相关繁体字以及背后的文化。学者钱文忠也认为,“识繁用简”是对待繁体字最好的态度,不过“识”不仅是认识,还包括适度地书写和使用。
关于繁简字之美感,浙江大学教授沈语冰和著有《晋朝另类历史:出轨的王朝》的青年学者押沙龙在微博上也有一番唇枪舌剑。押沙龙发帖说:“简体字的简化方案是很成功的,它也不是拍脑袋胡编的,基本都是源自历史上已有的民间简体写法,谈不上什么割裂文化。简体字清晰简洁、干净利落,论美感我也觉得不比繁体字差。我读古书确实喜欢看繁体版,那也无非是找点现场感而已,以文字本身论,我更喜欢简体字。”“我最讨厌把文化弄出神圣感。古书我也看过不少,但看见把‘国学’说得神乎其神的就烦。繁体字我也都认识,但看见把繁体字说得一身正气的就烦。有活力的文化从来不会神圣,有自信的文化也从来不会喊着人来继承。把文化弄得一张国字脸,一个大背头,左膀子纹着继承右膀子纹着弘扬,看着都累。”
沈语冰主要研究现代艺术史,亦长期研习书法。他转发押沙龙帖并直言:“他说简体字‘论美感不比繁体差’,这就叫人大跌眼镜,能否举个例子,漂亮简体,是任政简体行书还是刘炳森简体隶书?最后,繁体古书居然让他找到了现场感,这就不是闻道先后问题,也不是个人趣味问题,简直就是奇葩了!”沈语冰认为,简化汉字从根本上削弱了汉字原有之美(以及丰富视觉停息)。他举虞、欧、褚、颜、柳等人和简体的“书”字为例,称“王右军(洒脱俊逸),大令(风流倜傥),智永(风神爽利),永兴(珠圆玉润),率更(浑伦峭拔),河南(妩媚娟秀),复褚河南,吴兴(温雅可人)。与之相较,今人之简体楷书,直如饿殍饥汉,槁木死灰”。
对于众多网友“我们已经习惯了简化字,难道还要改回去吗?”的说法,沈语冰表示:“我们只在理论层面上做反思批判,即保持知识的独立性,而非事事从实用角度着眼。这个问题争议已久,好像不太可能有结束的一天。但简化汉字不是孤零零的语言学事件,而是20世纪下半叶激进左翼政治的产物。只有当人们全面反思这一政治运动时,才有可能意识到简化字带来的文化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