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溟
有关西方人做的中国当代艺术展所存在的各种解释问题,一直在我们评论过程中接受检验。比如西方人的东方学把中国艺术范围限制死,西方人如何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图像进行牵强附会的联想的,关于这个话题,经过多年来的检讨也确实已经成了事实。现在要倒过来问,如果由中国策展人自主策划的西方艺术家的展览会不会产生类似于西方人做中国艺术展览的问题。《观念之后:艺术与批评》是我的一本专著,这本书讨论的是“更前卫艺术”,而且是以西方的概念史为线索,推出新的概念,更前卫的说法本来就是从比格尔的《前卫艺术理论》中的“历史前卫艺术”与“后前卫艺术”推导出来的,它的目的是研究当代艺术形态如何走出后现代迷雾的,而“体制批评艺术”成为“更前卫艺术”的主题,也成了“批评性艺术”,这有别于现实批判主义,也不是激进政治的大拒斥,而是在一个瓦解整体性后的局部和片断的发现中去讨论它的话题,《批评性艺术的兴起:中国问题情境与自由社会理论》这本评论集是我对中国发生的这类艺术的辩护。从这个课题出发,中国与西方的当代艺术之间真正开始了同一种思想的对话,而不是简单的西方与东方的文化比较以及西方秩序下的东方主义。
当我在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策划纽约艺术家马格丽特(Margaret Cogswell)的“水问”个展时,马格丽特是这样回答中国观众提问的,每个民族和国家都有自己的问题需要研究和分析,我在发现我们国家所存在的问题。她的作品以美国的水环境问题为主题,作了大量的社会调查,结合影像和绘画,在告诉一些不为大家所知道的事实。她与我们正在兴起的讨论社会问题的艺术形成了一种呼应,艺术在这个时候,在不同的国家间却形成了学术共同体。作为一个美国艺术家的成就,也是对我在《观念之后,艺术与批评》一书的延伸,即将在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举办的“不合时宜:英国当代艺术年展”同样也是对这样的话题伸向中国之外,展览分4期,每期配论坛,由我和在英国邓迪大学美术馆的郝亚冬(Sophia Hao)共同策划,这是一个对英国当代艺术作出某个侧面的研究和展览,它正好与这个美术馆举办过的英国一系列艺术家,如雕塑家托尼、抽象绘画的肖恩和波普艺术家马丁大型展后的转型,即从以上的艺术转到与体制批评艺术相关的展览之中,从之前的展示到这个时候的自主原创研究,这是艺术史中一个新的而容易被忽视并待研究的话题,像汉斯·哈克说的那样,由于这类艺术太敏感和有风险,一般小机构都不愿意或者不敢做,而这类艺术家也很难持续下去,因为它很难与商业结合。汉斯·哈克说的是事实,社会问题很多,但大多数艺术家都做与美学相关的艺术而很少能在这样的领域坚守。从理论上来说,能否坚持可能对某个艺术家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艺术能否成为一种思想的力量,召唤着新的艺术家,正像一个社会问题的解决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那样,同一个话题的艺术应该也需要多代人的深入,往往在我这里,评论这类艺术成为了一种对程序而不是对结果的关心,我们没法说这个艺术能为社会的改变带来什么,而是说这个社会问题我们是如何看的,言说是第一步,不断地对潜在问题的揭示让这些艺术家不只是视觉艺术家,而兼了批评家身份。他像是当时艺术中的不合适宜者,也是社会生活中的不合时宜者,这些艺术不会在市场上当红,也不会在时尚中当红,这类艺术家可能都不会太有名,但他们的作品却可以成为新艺术的上下文,艺术在抽象表现主义之后,绘画已经穷尽,而极少主义以后的现成品艺术也在这几十年中被用尽,新媒体在它刚产生的时候是新的,但现在也只是技术了,当代艺术在艺术的终结处再生,它以思想和问题讨论激活艺术,而它的遗产,即什么都可以成为艺术这句话被无限地放大,使艺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可以做到无处不在,而美术馆直接成为了思想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