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克(书评人)
荒木说:“摄影这玩意儿,能把拍摄者的感情也装进去。超可怕哦——摄影啊,会让人原形毕露。”
去年底,我看了法国著名摄影家维利·罗尼的摄影故事集《那一天》,其中有不少是维利给妻子拍的照片。每张照片都带着维利对妻子深切的爱。
说来也巧,今年年初,我又在姚峥华的《书人小记》里读到关于台湾摄影家阮义忠拍摄妻子的故事,更增添了我对摄影家的兴趣。有一次,姚峥华跟阮义忠夫妇吃饭,阮夫人说起,阮义忠曾在她睡着时拍了她的脚发在网上,还随手标注了“十八岁的脚”。阮夫人讲完,轻叹了声,在座的都笑了。阮义忠红了脸解释,那天的光线刚好打在妻子的脚上,他觉得很好就拍了下来,“虽然妻子已经不年轻了,但那双脚却像十八岁。很好。”“很好”这两字道出了阮义忠对妻子浓浓的爱。
于是,当我在书店一堆新书中发现了摄影家荒木经惟的《其实我啊,相信写真》时,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它。荒木在书中说:“我做人是不合格的,不过无所谓,我这个精于谋划的摄影家不会因此反省丝毫。我只是想拍照,有算计地拍照。”对荒木来说,世上的一切都为摄影而存在。为了摄影,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让自己爱的人和别人分享他的爱。这本书分《通往写真之旅》《拍摄天空》《谎言真实》《献给彼岸的郁金香》四个部分。其中,《拍摄天空》是他纪念妻子阳子的,也是他最柔软的部分。有一张阳子吃鱼糕的照片,他由衷赞叹:“我真不愧是摄影天才啊。阳子的笑容太美了,就这么一直笑下去吧,我会继续为你写肉麻兮兮的情书的。”
想想,如果有人祈盼你一直笑下去,是不是也幸福满满呢。
1989年8月11日,阳子被诊断出子宫肿瘤。8月16日,当阳子被推进手术室时,荒木开始拍摄天空。次年1月,阳子去世。他说:“失去阳子后,我只拍天空。”一直到次年5月17日,他才在自家阳台上拍完最后一张“空景”。后来,他把这些照片做成了“荒木剧场”,在《平成元年》出版纪念会上播放。面对那些“空景”,荒木哭了,可见他对阳子的爱有多浓烈。
但从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妻子阳子的爱并不能阻碍他和别的女人接吻,甚至上床。或许,这也是他摄影事业的需要,也是荒木提倡的所谓“私摄影”前必经的步骤——挑逗,调动情绪,然后按下快门。
在《男女之间隔着相机》这篇文章里,荒木得意,并妙趣横生地讲到了他拍摄女人的经验。他选拍的是再普通不过的OL,工作两年左右最好。拍摄时间最好是星期天的午后,自己拎着芝士蛋糕上门拜访。与姑娘父母郑重打过招呼,喝过姑娘泡的红茶,吃过蛋糕,然后上楼去她的房间,门留点儿缝(后来知道,这条缝是留给姑娘的母亲偷看的),打开音响欣赏唱片。一小时后开始接吻。亲吻结束,吃完姑娘母亲端来的水果。开始拍照。让姑娘脱掉毛衣,坐到床上,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这才第一次按下快门。
接着的叙述显出了荒木的无情,他说:“拍照只能在白天进行,我不会恋恋不舍地让她送我,她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说,拍照,首先要拍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直拍,感情就会通过照片呈现出来。很难想象,阳子生前在看到荒木为别的女人拍的照片时,心情是怎样的?因为照片不会说谎。
荒木说:“摄影这玩意儿,能把拍摄者的感情也装进去。超可怕哦——摄影啊,会让人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