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战区中的文化遗迹 当代仍需古迹卫士

　　全世界有许多在战区内的考古与文化遗迹正处于危险之中，对它们的保护措施做得足够了吗？我们能从伊拉克战争中文物被掠夺洗劫(以及“伊斯兰国”大肆破坏文物)的过失里学到什么？

　　目前，包括建筑、考古遗址、图书馆、档案馆和艺术品在内的文化遗产都可能由于武装冲突而被损坏或摧毁，甚至可能会遭到掠夺与非法售卖。在文物非法贸易中，有很多文物都是在军事冲突中被掠夺而来。文物非法贸易被认为是第三大国际犯罪(仅次于枪支和毒品)，文物贸易还有可能会导致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利益冲突。

　　文化遗产主要是在这四个方面遭到损坏或摧毁：军方对战败方进行“传统”的掠夺洗劫(以及战胜方进行的其他相关掠夺行为)；附带损坏(例如，世界大战和最近的叙利亚冲突中整个历史区域遭到军事摧毁)；军事疏忽(例如盟军在伊拉克时，将巴比伦和乌尔定为军事基地，以及叙利亚军队占领克拉克骑士堡来反对当前的叙利亚政府)；以及该地点具有的文化关联(例如1990年代的巴尔干战争以及最近在马里共和国和伊拉克北部的冲突)。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轻易接受了文化遗产受到战火影响的这一现实，认为虽然战争导致的后果不幸但也不可避免，不会对此多加思考。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持这样的态度。过去的2000年，从孙子到克劳塞维茨，几乎所有的军事家都认为对战败方进行历史遗产掠夺是种错误的军事或政治策略，这样的行为会导致绵绵不断的仇恨，甚至会重燃战火。在最近那些冲突中，如果军方或政客更认真地保护文化遗产，那么现在造成的损失完全可以避免。

　　美国内战期间，《利伯守则》是第一部保护文化遗产的法律文件，此后引发许多国际会议和公约制定战时文物保护法。二战中同盟军为了尽可能地保护和归还欧洲和远东地区的文物，还成立了“纪念物、艺术品和档案组织”(“古迹卫士”)。例如，在意大利和诺曼底入侵时，在除非没有其他军事选择的情况下，同盟军都会指挥该组织保护文物不受到战争的影响。

　　二战末期，国际社会针对文化遗产大量被破坏的情况，制定了1954《关于在武装冲突情况下保护文化财产的海牙公约》及相关协议。公约采用“蓝盾”这个符号来标注需要被保护的文化遗产。冷战中，保护历史遗址的想法被人们遗忘了。直到1990年期间，前南斯拉夫的文化遗址被军火蓄意攻击后，这一问题再次成为国际新闻。1999年，《海牙公约第二版》发布。根据公约，对文化遗产的任何蓄意破坏和摧毁都会被认为是刑事犯罪。

　　但是，只有当2003年伊拉克战争，伊拉克国家博物馆遭到洗劫时，文物保护的问题才再次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在美英为首的盟军入侵下，伊拉克的文化遗产遭受了灾难性破坏，而造成这个破坏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盟军当时没有计划保护文物。2003年，主要由于冷战期间对保护的顾忌，美国和英国都没有批准加入海牙公约或协议。2009年，美国批准了该公约，但未批准该协议。而英国，尽管承诺将会批准该公约，但至今仍未有所行动。作为可能是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英国是唯一一个经常进行海外军事活动的国家却未批准加入该公约的国家。

　　1999年的海牙第二协议确定了蓝盾组织成为1954年公约的政府间委员会的顾问团。“蓝盾”经常被认为是“红十字”的“文化相等物”。但是它们之间有三个重要的区别：第一，红十字有150年的时间确立国际声誉，而“蓝盾”仅存在18年，除了涉及它的社会和一些武装力量外，几乎不为人知；第二，红十字拥有数百万英镑的预算，而蓝盾除了拥有一些有时间限制、短期、仅针对海牙市政府的一个办事处的拨款和纽卡斯尔大学有限的旅游资金外，几乎没有任何收入；第三，红十字遍及80个国家拥有12000多名付薪的专业员工，而蓝盾却没有任何付薪员工。

　　蓝盾在过去十年中取得了一些重要成果。它现在已有17个国家委员会，还有多于9个正在建造的委员会。经过了无数次与军方和紧急事故应对机构的会议，蓝盾逐渐被公认为国家乃至全世界范围内有意义且值得信赖的组织。军方开始改变之前认为保护文化遗产是在紧急战火下一件“附带的麻烦事 ”的想法，转而认为文物保护是一种“力量倍增器”——即使保护文物不是一件易事，但至少它能起到辅助作用，不让情况变得更糟。现在有些武装力量愿意和蓝盾/军事合作“四时制方案”(长期，即时部署前、战时与战后)。去年，蓝盾协助北约起草并出版《保护文化遗产的意义》。蓝盾成员为美国，一些欧洲国家，黎巴嫩和马里等国家的军方和紧急事故应对机构制定相关培训项目。蓝盾的成员还在埃及、利比亚和马里从事战中和战前的评审工作，检测并收集文物损坏的证据。蓝盾与一些国家的专家共同制定了在最近伊拉克、利比亚，尽可能保护的文化遗产清单。这份清单分发给了各国和国际军力，并且被列为在他们 “禁止攻击”清单中，“禁止攻击”清单上还包括一些非军事建筑，如医院、宗教场所和学校。

　　正当这份清单的价值被质疑时，利比亚发生了一件事正好证明了它的重要性。在利比亚，忠于卡扎菲的军队或许是认为北约有损伤文化遗产的顾忌，于是他们就在拉斯阿尔马布(Ras Almargeb)的罗马堡垒外停靠了六辆移动雷达装置，而这个罗马堡垒的确包含在蓝盾送至北约的文化遗产清单中。最终，北约军队成功地完成了对军事目标的精准摧毁，并对罗马堡垒的弹片损伤降低到最少程度。正是由于这次的成功以及全世界媒体对此的正面报道，北约委托制定了一份“文化遗产保护的行动规划”的报告。这表示北约会发展文物保护准则。至今为止，这份报告尚未执行，但是蓝盾和北约正在合作发展这个想法。

　　为什么文物保护如此重要？具体有这些原因：第一，作为过去历史的物证，文物对人类社会的历史研究至关重要。在战争中文物可能只是一个次要问题，但是失去了过去历史的物证，那人类历史不可能使人信服的。第二，我们研究过去是为了了解现在和创造未来：文化遗产，过去的遗迹和文物，为我们了解过去提供了研究内容、媒介和阶梯。没有这些，不仅会导致学者失去研究过去的材料，而且还会导致人类社会为建立未来而竞争——特别是通过冲突和战争来竞争。第三，最近在伊拉克不断有证据显示，由于人们会使用暴力来应对他人对自己文化遗产的破坏，所以，对文物遗产的破坏行为会直接造成更多的生命丧失。第四，一个没有记忆的社会很容易沉沦为一个失调的社会。一个社会如果没有身份、没有记忆支持根本无法对付任何事——社会的记忆是存在于它的文化遗产中的。第五，最近的很多调查表明居住在有历史遗迹的环境中会更“幸福”。最后，文化遗产还可以通过旅游业促进战后经济重建。

　　尽管服务于蓝盾的工作人员保护文化遗产必须次于保护人民，实现“文化遗产保护”变成军事和政治活动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仍有很多工作需要做，但万事已经开头。■

　　(作者系英国纽卡斯尔大学艺术文化学院院长以及蓝盾国家委员会秘书长。张晓菁翻译。)

    作者/皮特·斯通（Peter St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