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孔达达 上海文化艺术品研究院执行院长
今年春季,苏富比香港现当代亚洲艺术夜场拍卖,因一件当代艺术家拍卖作品的乌龙事件而受到了媒体的广泛关注。事情的经过是,一位在拍卖现场的收藏家目睹了某知名艺术新闻网站提前45分钟公布了该作品破纪录的成交记录,藏家随后在微信中爆料了此事。而该艺术新闻网站的网页所显示的稿件的发布时间,也的确早于落槌时间45分钟。
一时间对于本次拍卖“做局”的猜测和质疑风声四起,为澄清“做局”的传言,该艺术新闻网站公开了其后台记录,证明因后台技术问题,网页所显示的时间并非稿件发布的时间。如果艺术网站的解释属实,那么藏家的爆料即为假,反之,也有可能藏家爆料为真,网站的解释为编造。
除了当事人,我们无法仅凭表象来判定事情的真相。这让我想起史铁生的一句颇有哲理的话“历史在发生时未被发现,在发现时已被重组”,没有绝对的真实能在叙述中被还原。任何一种对历史的再述都可以被看作一种再创作。“真”与“伪”共同构建了我们的历史,“伪”是对“真”的一种补充,而有的时候“伪”比“真”更能反映出真正的现实。
在艺术收藏中,真品由于数量有限,很难从供给数量上判断出实际市场需求,而成交价格也难以客观反映某件艺术品的真正价值。伪品的供给反而从另一个角度上反映了,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购买伪品人群的某种价值取向。
“伪”直接对应的是欺骗,欺骗者与被欺骗者成为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被欺骗者的某种欲望直接对应着对于伪品的需求,其强烈程度反映在伪品的供给数量之上。而在今天的市场上充斥的则是大量的齐白石和张大千的伪画。作伪与未被满足的需求是同步出现的。对于“伪”的研究是一个重要但是常常被忽视的课题。历史上造假的手段繁杂,一部中国书画史,几乎就是一部书画的造假史。明清之际作伪成为产业,集体化的造假,标志着中国书画作伪的顶峰。造假也具有地方特色,例如水平较高的“苏州造”、伪造宋元名人书法的“河南造”、盛产扬州八怪的“扬州造”、以绢本设色为主的“广东造”、湖南造、北京造和上海造等。有些伪作流传至今,甚至进入正规的博物馆。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作伪的手段更加丰富和高超,而网络又进一步地加速了谎言的传播速度和广度。在过去,也许我们只是单凭朋友的一封短信,便认定文章开篇的那件作品的拍卖是个“局”。而如今网络和社交平台为当事的双方提供了各自表达立场的机会,但是却无法提高观者的判断力。与其相信其中的某一方,更多的人选择了不置可否。
艺术市场缺乏透明度的特性,这种不透明性降低了作伪和欺骗的难度,同时又被越来越快捷的信息传播方式所曝光和放大。当市场的参与者越来越无法根据已有信息做出相对理性的判断时,最有可能的后果就是市场的发展受到抑制,而最终影响到的便是市场的从业者。我们都生活在真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