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畅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藏品并没有生命的温度。其实,就像以玉喻君子之德,真正的收藏是在收藏家发现并感受到藏品的“生命”后才发生的。换言之,如果一个收藏家感觉不到藏品的生命温度和张力,不能与之对话、互动,这样的收藏是无意义的。
时下,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总有一些人以投资淘宝的心态,斥重资购买古董,却并不关心其背后的历史、科学、艺术、文学等人文价值。不关心藏品的人文价值,不能调动自己的学养、经验与文物的人文“生命”对话,那么就只能做“睁眼瞎”了。
曾读到一则故事,大意是:一个人在他的地里挖出了一个大理石雕像,并卖给了一个出高价的收藏家。在回家的路上,他自言自语道,这笔钱能使人生活得多么美好!石雕是死的,埋葬在地下,怎么会有人出这么多钱买它呢?而收藏家却在欣赏雕像,他思索着,也自言自语地说,多么美丽!多么栩栩如生!多么伟大的杰作——而它刚从千年的酣睡中苏醒!为何竟有人宁愿不要这一切,而要毫无诗意的钱呢?故事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面对同一事物,因为价值标准不同,所以选择也就大相径庭。对于收藏的真义和境界而言,这个故事的寓意也具有妙不可言的启示。
其实,好的藏品都是有“生命”的。因为它是历史的见证者、文化的演绎者、故事的讲述者、逻辑的诠释者,无关乎其价格高低,只涉及其人文价值的丰沛与否。确实,在真正的收藏家眼里,一只精美的瓷器与秦砖汉瓦相差无几,因为只要具备足够丰沛的历史文化信息和精湛的工艺水平,后者丝毫不逊色于前者,而构筑藏品价值“生命”、支撑藏品“生命”价值的关键因素——它所蕴含的历史文化信息,是需要研究、发现和深掘的。
以甲骨文为例。110多年前,沉睡了3000多年的甲骨文重见天日,文化界为之震撼,世界为之注目。甲骨文的发现之所以重要,在于它是“目前所知中国最早的成系统文字,多为殷商王室的占卜记录,载有丰富的社会生活信息……改写了世界文明史的记录,把中国信史提早了1000多年,并由此引起对商都殷墟的发掘,促成了中国现代考古学的诞生,使得20世纪中国的学术轨迹有了一个崭新的开始”。无疑,甲骨文是有生命律动的,其所承载的人文因素是其沉睡地下3000多年至今却依然熠熠闪光的原因所在,而连同其被发现、被考古的过程也被赋予深刻的意义——“从王懿荣、刘鹗、罗振玉、王国维等学术先贤的脚步中获得启示,更好地履行知识分子继往圣、开来学的历史使命,让中华传统文化这棵老树不断绽放出学术新花”,更是为甲骨文的“生命”增添了新的内涵、拓展了新的外延、接续了新的年轮。
再如,今年故宫博物院在迎来建院90周年之际,在摸清家底的基础上,将开放5个新的参观区域,同时计划在维持过去常设展的基础上新推出18个展览,展品数量将由过去的1万件增加到1.4万至1.5万件,大量文物将首次走出库房。故宫博物院的创新蜕变,也彰显着收藏事业是一项富有“生命”的事业。文物藏品所承载的并不是哪段历史的终结,不断地开拓,便会有不断的生命力泉涌。
因为藏品有“生命”,因而需要精心呵护,事实上,这也是选择向“生命”致敬的特殊方式。很多时候,“文物被当成人一样对待”,为什么呢?这不仅因为收藏家花了大量的资金购藏,更因为附着于文物之上的人文价值是无可估量、无以复制的。说到底,文物的“生命”是不可摧残的,收藏家应该以敬畏之心对待每一件有“生命”的藏品,从而实现与藏品的“生命”互动与升华。
想起张大千曾有一方“别时容易”的印记,大凡从“大风堂”流散出去的名家名作,大都钤有“别时容易”这一方印。“过眼即为拥有”。其实对任何藏家而言,都不可能最后拥有藏品。就像唐太宗喜爱王羲之的《兰亭序》一样,当原迹随唐太宗陪葬昭陵以后,便意味着《兰亭序》“生命”的结束,这是人类文明无可挽回的损失与大恸!“别时容易”,当藏品流转于不同眷恋者之手时,万望每一位藏家爱之恋之,抚之惜之,特别是有着重要人文价值的藏品,更应该格外珍惜,那可是一个有沧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