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消费叫毕业季

　　眼下时段，已是实打实的毕业季“消费”黄金时间。把教育说成“消费”，略违教育的性质、本质，但这样的角度审视毕业季，也有可资启发的地方。

　　其实，如果不考虑教育的纯粹性、其被反复强调的与“灵魂”的关系和与“心灵窗口”关联的比喻，学生之身份，也是在实惠社会中的一色，特别是这个数字化消费年代，就算再怎么在象牙塔里的学生，消费即在身边。我工作所在的广州大学城，地理上原来就是个真实的不通车的岛，现在大学师生搬进来建设超10年后，舆论语气中仍然被视为“孤岛”，但是每天午休、晚休特别是周末时段，学生宿舍的周边空地，各种快递交收盛景，简直像个小型批发市场。某些固定路段，也偶遇学生模样的小贩“创业”摆摊，赚取外快，有些特色创意产品，我是固定顾客。进到毕业季，各种消费之旺更如“消费季”，礼品、毕业照、宴请等常规消费项自不必说，我每年都喜欢选几间大学的“离校清理”二手用品市场，不但能有意外收获，还能看看各“×0后”的喜好、活味。总之，校园里的各种消费、营销“自组织”，我借工作场所的便利能有所观察。

　　但作为一个高等美术教育工作者，我发现日常生活中见识到的学生的“消费”，在毕业季里却会出现另外不完全一致的——乃至极端的——情状。我刚刚参加完本科毕业论文答辩会，学生专业是展示设计。比较前几年，现在的本科毕业论文答辩已经降低要求，或者说已经依据学生的非学术性专业性质转变论文要求，学生只依据个人毕业创作写出完整的创作项目提纲、简述，毕业论文答辩就是对此当众做项目介绍——关于该项目创作的调查、立项、理念、方法、用途等等因、果、理表述，以此接受答辩老师的提问。我认为，这样的毕业论文答辩设计肯定避免了前些年实用专业本科生也要求写学术论文，结果大部分和大面积出现抄袭现象，从而既达不到教育目的又助长不良学风的弊病。现在的论文要求可以说已经足够现实、实际，从“消费”的角度，就是一场“项目促销”，让学生结合图文PPT讲一讲“个人梦想及其实现”。

　　遗憾的是，在有限的“8分钟内”的宝贵时间里，艺术、设计类毕业生拙于言表的缺点暴露无遗。有两种极端的，又已出现普遍性传染的弊病值得担忧。一种是概概而论、照本宣科。这种情况在以前的学术性要求的论文写作中也是严重的，即什么都先要概念解说、历史回顾、现状介绍之类地来一遍——而这样的内容往往很容易从网上和书籍中抄袭而来，索然无味，从现场效果看就是一种垃圾语言暴力，浪费掉了表述人和听众的宝贵时间，结局常常是“推销员”宝贵的“梦想”还来不及说出来或本身就说不清，主持人不得不宣布“时间到了”，这意味着“交易失败”。另一种情况是太艺术，远离“消费现场”，不知所云，杂乱无章，无重点、缺亮点，“梦想有的是”，但是“咋实现呢”？

　　在这个大学城里，我听过一间工业大学学生自己搞的一次TED演讲会，这种曾风靡公益教育界的演讲、分享方式传入国内已经很多年，派生出很多种类的“创想”“创享”的交流实践，我也常在操场等空地看到学生围成一圈做各种“分享”实践活动，电视台上的“梦想秀”也是热播着的。而且，其中的“E”(Entertainment)和“D”(Design)恰好就是跟艺术学生关系比较大的“娱乐”“设计”项，为什么他们反而拙于把自己经几年学习积累推导出的艺术创想成果“推销”出去？特别是那些实用美术、设计或者需要消费市场回应的卡通、动漫艺术等，不正需要提升自己的推销能力吗？

　　论文答辩的这种状况，同样反映在学生的毕业创作中，或者说毕业创作的状况正是依之而论的论文状况的起因，所以创作也有该种极端弊病。当然，我这里用“消费”角度审视，并不是主张学生应该庸俗、世俗化，提早社会化，反过来，我主张学生应该有可贵的“梦想追寻”精神，以专业、学术的原创和个性保真为重，但任何原创、个性又一定是立足于社会的，是需要消费视点的，严谨的表述是：艺术、设计创作应该伸出触角摸准社会问题的汇聚点，实现社会作用和公众之用。依此巡视毕业创作展览，太“社会”的消费和太“自我”的消费显然都不在此列。比如：毕业设计作品中，我们能看到很多效果图、模型、标书做得“很公司”，这些全是本科学习期间常规基本功，肯定做得到，但舍才华展现而仅仅满足于像个“职员”展现这些技能，这是“行货消费”；在架上绘画摊位，我们也常看到拍卖市场上的流行风格、技法和“红星面相”，有的直接是“导师腔调”，这是“盗版消费”；现在很流行“创意无限”，但说实话，在毕业展现场和艺术展览中，我们发现很多艺术家及其作品又仅仅是创意、点子而已，天马行空、天花乱坠，很多人做得到，却陷于无聊和做作，这又是一种“社会浪费”。

　　说到毕业展，其实还涉及展览的“推销”“消费”方式革新问题，因为毕业季就是毕业生这个教育产品和毕业创作这个产品如何进入社会消费的问题，美术馆馆长、策展人、院长、指导老师等都需要提升能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问题仅仅框在大学美术馆这个有限空间里思考。这是另一个话题。

　　习总书记最近说咱们要学会“讲好中国故事”，李总理在就业会议中说要拓展创业、就业空间。毕业季，毕业生也要学会“讲好自己的故事”，拓展空间，在社会中找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