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紫砂壶价格眼下是否虚高

曹亚麟（中国工艺美术大师）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许悦实习生 宋清

　　特邀嘉宾

　　嘉宾主持

　　紫砂壶收藏很多人迷信技术职称，“假冒陶艺大师”层出不穷，针对长久以来陶艺从业人员技术职称和荣誉称号随便表述的行业乱象，近日宜兴首次公布了当代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陶瓷艺术大师、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的完全名单。陶艺大师按照类别来分有“工艺美术大师”和“陶瓷艺术大师”；按级别来分有省级大师和国家级大师。迄今为止，在宜兴的陶艺队伍共产生过21位国家级大师，目前健在的国家级大师有19人。

　　在广东，喝茶的习惯培养出了一大批紫砂壶的收藏爱好者。在广州古玩城内的中国民间文化艺术博览馆，近日一场紫砂艺术展就吸引了城中众多紫砂壶玩家的参与，大家一交流都很想知道：现在宜兴紫砂壶的价格是否虚高？为什么老壶卖不过新壶？现在一些名家开始做紫砂瓶、紫砂罐等等，这类紫砂制品有没有收藏价值？

　　市场繁荣创作繁荣前所未有

　　主持人：在所有的工艺美术品当中，鲜有其他的门类能有宜兴紫砂壶这样高涨的市场行情。近十年宜兴紫砂壶不但频频在拍卖市场上创出高价，也网罗了一大批忠实拥趸。近期由上至下的“节俭风”吹来，对紫砂壶市场有没有产生影响？

　　曹亚麟：近年来宜兴紫砂壶的确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由此带来市场的繁荣、创作的繁荣。如果说最近的紫砂壶市场行情，好像是有一点受影响，因为送礼的人明显少了。但是真正艺术水平高的大师，市场对其影响很小，因为一把壶的创作、制作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产量很有限，只要有几个喜欢他作品的人就够了，更何况喜欢的人远不止几个。

　　邢彩红：从2008年到2011年，紫砂市场慢慢走向疯狂。经过了2011年的市场高点后，从2011年到2013年，一方面受市场大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市场已经回归到一个比较理性、成熟的阶段。广东人对紫砂壶并不陌生，先前对紫砂的消费更多的是偏向其使用功能，同时也存在一批以收藏理财为目的的消费者。目前紫砂已有上千万的作品问津，对紫砂艺术品本身来说值现在这样的价格。

　　曹亚麟：除了市场的繁荣，宜兴紫砂壶近年来创作的繁荣，也确实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宜兴紫砂壶这么多年来的发展，走过了这么几个阶段：最初是发现紫砂泥非常适合于制作茶具，一些有钱人对紫砂壶的制作和艺术方面的要求越来越高。

　　后来一些文人雅士的参与，推动紫砂壶的发展进入另一个阶段。他们参与紫砂壶的创作，把紫砂壶的创作推向了艺术的方向。至清朝末期，宜兴紫砂壶的发展都是保持着这种状态。

　　建国以后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宜兴紫砂壶又开启了另一个历史阶段。那时还没有改革开放，民间的一些工匠文化水平、艺术素养仍然较低，搞艺术创作的人也不是很多，创作的质量也不是太高。

　　直到改革开放之后，艺人的结构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很多做壶的人都经过了专业的训练，不单单只是师傅带徒弟这样的传承，有些新加入的艺人有着大学美术专业背景，有了这部分人的参与，再加上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和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多，出口也越来越多，市场的推动也促进了创作的繁荣和发展。这个阶段应该算是宜兴紫砂历史上登峰造极的一个时期。现在工艺的精致细腻程度是以前没法比拟的，无论是技术还是艺术，这个阶段都远远地超过了前面几百年的水平。

　　什么样的作品才真正有收藏价值？

　　主持人：除了紫砂壶，现在还有人开始做紫砂瓶、紫砂罐等等，这类紫砂制品有没有收藏价值？

　　曹亚麟：紫砂的材质决定了它最好的表现在壶上，因此只有壶才是紫砂艺术的主流。大部分人认为收藏还是首选紫砂壶，紫砂壶的价值会远远超过盆、瓶、雕塑，在很多人心目中，紫砂壶的艺术价值更高。

　　主持人：目前宜兴紫砂壶的从业人数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紫砂壶的造型、形态也多了很多，但传统上似乎固定的风格样式较多？

　　曹亚麟：宜兴紫砂壶历史上评出过十个经典作品，这十个作品并不是某个作者创造的，而是经过一代一代的传承发展，经过几百年的完善总结而来的。以陈曼生的作品为例，他的“曼生十八式”最明显的风格特点就是简洁、明快，具有浓郁的文人气息。

　　到上世纪80年代之后，宜兴紫砂壶经历了一个大跨越。现在真正有艺术水准的作者，不但能够创作出某一类作品，有的艺术风格跨度还很大。

　　主持人：现在收藏紫砂壶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追求经典的壶型，讲究的是工艺；一个追求的是个性，讲究的是创意，这两个方向的差别你们怎么看？

　　邢彩红：我觉得艺术创作的原创性是非常重要的，虽然有些藏家的确非常喜欢传统造型的壶，但现在的人再去复制这些壶款，价值就不高了，充其量只能看工艺是否精湛。紫砂壶收藏的最高境界在于价值判断，什么样的作品最能够代表紫砂的价值？作者本身的艺术修养有多高？作品是否能够把握住时代的命脉，时代的审美？能否经得起历史的沉淀？这才是一名有境界的收藏家应该追求的。

　　曹亚麟：艺术创意是艺术作品的特性，更是艺术作品的生命。只有原创同时又美的艺术作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品，才真正具有艺术价值。

　　每件作品不同的艺术创意，既体现了独一无二的珍贵性，又充分显示了作者特有的天赋和机敏才智。艺术作品的这些特性和价值，决定了紫砂壶艺作为一种高品位的艺术门类，其每件作品必须真正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

　　有水平和没水平，懂艺术和不懂艺术，这绝对是两类人，不懂艺术的人也好像在追求艺术，这种追求等于走路没用眼睛，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真正有水平的人，方向、道路都是非常清晰的。有些工匠也知道要搞创作，一辈子偶尔也能创作出一两件好的作品，但这只是碰巧做出来的。所以看一个人水平的高低要看其整个系列的作品，只有不断追求，不断有高水准的作品出来，这样的作者的作品，才真正具有艺术价值，才能真正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才真正具有收藏的价值。

　　主持人：如何界定一把壶有没有收藏价值？

　　曹亚麟：我总结一把紫砂壶应该具备五种美：一是艺术创意的美，二是文化内涵的美，三是使用功能的美，四是制作技艺的美，五是紫砂材质的美。一把真正有艺术价值的紫砂壶，就应该满足这五个方面的要求。在这五个方面里面，可以缺少了思想感情、文化内涵，但是不能缺少了其他四样美。

　　紫砂的从业人员只有两大类：一类是工匠，一类是艺术家。如果将紫砂壶当作一门艺术来创作，其追求就应该给人以艺术美的享受。紫砂壶本质上是属于三维立体视觉艺术，一个一点都不懂艺术的人，和另外一个艺术水平非常高的人，他们做出来的壶是有天壤之别的。

　　但收藏也不要迷信技术职称，要用客观的标准去看作品。收藏者本身除了要具备相应的艺术知识、文化知识，还要了解作者。一个没有较高艺术水平和丰富文化知识的作者，不可能在其原创的作品里表现出较高的艺术水平，注入丰富的思想、感情、文化内涵。当然还要看技术。艺术、文化、技术，一件好的紫砂壶，无非就是这三个方面构成的。

　　宜兴紫砂壶的价格虚高？

　　主持人：与十年前相比，宜兴紫砂壶的价格翻了几十倍，现在有些当代名家的作品已经能拍出几百万元的高价。市场最好的时候，2010年，由顾景舟制、吴湖帆题书画的“相明石瓢壶”就拍出了1232万元；2011年，顾景舟所制“提璧组壶”创造了1782.5万元的高价，刷新了紫砂拍卖的世界纪录。有人说宜兴紫砂壶的价格已经虚高，你们怎么看？

　　邢彩红：2008年中国嘉德秋拍，开辟了第一场紫砂壶的专业拍卖，通过这个平台，把紫砂壶的价格提升了。这么多年发展下来，按照目前的市场发展规律来看，我认为当下紫砂壶的价格是虚高了，我不是说紫砂壶的价值达不到这个价格，而是说市场被透支了。再加上市场的鱼龙混杂，作品良莠不齐，有相当一部分藏家，是不知道作品的价值所在的。

　　曹亚麟：价格的问题，要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待它。如果仅仅是一把没有艺术价值的壶，有的价格是高了。如果是一把具有很高艺术水平的壶，那它不仅仅是一把壶，而是一件艺术品。而且同样是艺术品，跟书画相比，紫砂壶目前的价格一点都不高，从艺术的角度看，我认为目前的价格还不能体现其价值。判断紫砂壶价格的高低，在同样制作工艺水平的基础上，主要是看其原创的艺术含量够不够，艺术水平高不高。在我看来，一把真正有艺术水平的好壶过千万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邢彩红：紫砂壶将来的市场，我认为还会迎来更好的机会。但在整个疯狂的市场状况下，很多作者的作品价格的确已经虚高了，这么一来，新一波的藏家进入这个市场就会有很大的风险。

　　为什么老壶不如新壶好卖？

　　主持人：现在很多当代的新壶比以前的老壶卖得还贵，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曹亚麟：客观来说，这种现象的存在自然有其道理，无论是技术的价值还是艺术的价值，古代的和当代的都没法比。

　　邢彩红：其实现在历史壶也价格不菲了，但相比之下，历史壶没有当代名家的壶价格高。我觉得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受收藏的群体所限，历史壶的数量有限，收藏的群体也有限，收藏的人少了，价格自然很难上得去。

　　主持人：这和包装、宣传有关系吗？

　　曹亚麟：我觉得没关系，因为信息是公开透明的，历史上哪些壶比较好，爱壶的人都是清楚的，只有一些不懂的人才会受到宣传广告的影响。

　　邢彩红：可能因为曹老师自己没有做宣传、推广，所以在他看来没有关系。但实际上，在市场上宣传、推广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因为市场上的很多人，毕竟不懂的人居多。如果侧重于投资，一个善于运作自己品牌的人，其作品的利润空间肯定会更大。但也有真正懂紫砂壶的人，他们的收藏就是看作品、看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