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踏玉石之路

挑选赌石

    走进云南的腾冲、瑞丽，眼睛就不够用了。拥有数千商户的庞大珠宝城，满布大街小巷的玉石商店，令人目不暇接。绿的翠，红的翡，一件件一片片安卧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意中人。谁若在这里见到了心爱之物，稍不矜持就可能被弄得囊中羞涩。

中国人素来爱玉、戴玉，尤其钟情于翡翠。而地球上迄今发现的95%以上的翡翠矿藏，都集中在缅甸北部帕敢地区一带。自明朝以来，从帕敢到腾冲、瑞丽之间，无数马帮前赴后继踩出了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玉石路”。今天我们重踏这条古道，驮铃声声虽已难闻，玉石文化之音却仍缭绕不绝……

瑞丽姐告边境自由贸易区玉石市场一瞥

　　从“玉无价”到玉有价

是腾冲人最早发现的翡翠。

据说600多年前，当地有的马帮出去时满驮，返回时货少，便随手在路边捡块石头压重。回到家，石头随手扔进马厩，天长日久，马蹄踢破石壳，漂亮的石芯露了出来……他们遂用那种红羽小鸟和绿羽小鸟的名称来称呼这种美丽的玉石，是因为它们的色彩和灵性彼此相似。

中国人采集与收藏玉石的历史比这早得多。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玉被视为大自然精华和人的精髓的完美结合。早年仓颉造字，“玉”被“画”成一根绳子串着三块美玉，反映出远古人类一种天地人参通的宇宙观。仓颉还用“白玉”来表述“皇”字，意即皇者就是得天下的人。现在的简化字“国”，直观看就是“口中含玉”，它进一步强化了“玉”对于国家的精神性。

从宋代起，玉不再仅仅是国家和权力的象征，开始降至民间。此后发生的“书中自有颜如玉”、“金玉良缘”等故事，都折射出普通人的情感诉求。玉一旦走进千家万户，便成为了“宝”，由人们私藏把玩。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黄金有价玉无价”。一块美玉质地高下，价值几何，用什么标准衡量，一直是笔“糊涂账”。

现在标准有了。腾冲人说这个标准是他们好几代人摸索出来的；瑞丽人说他们可以精准地运用这个标准。

听他们讲讲这种简称为“种、水、色、底、工”的鉴别标准，很有意思。他们把翡翠中品质最好的称为“玻璃种”，也就是像玻璃般透明，纯净无瑕，水分充足，或透示出纯正、浓郁、均匀的翠绿色。在瑞丽珠宝街福建人柯文聪开的“百美”珠宝店，店主人小心翼翼地从保险箱里取出了一只这种极品手镯，它足以让这条街上无数同类黯然失色。问问价，“少于1000万不卖。”柜台那边肯定地回答说。

以“种水”为尺度，翡翠质地依次还可分成冰种、豆种、油清种、跳青种、花青种、铁龙生种等。当然，其间有的差别很细微，外行人难以看明白。

同样的石头饰品，外观相差无几，价格却相距万里，这就是翡翠让人心跳之处。在瑞丽、腾冲的珠宝店里，客人问得最多的是价格，而店主人强调最多得是缘分。“这玉和你有缘呢，看好了，就带回去吧。”店主人一见顾客作出爱不释手状，便会这么劝道。

说的也是。一块翡翠，经火山造化，又在地底潜伏2亿多年，一旦重见天日，再经能工巧匠打磨，能与之相遇，继而相守，确属“亿年等一回”。买玉的人，大都是钟情于“合眼缘”。

石头也发狂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这首民谣在腾冲、瑞丽一带至今广为流传。

翡翠原石都包着一层皮壳，若不“开窗”（切口），就是拿最先进的仪器，也难看明白内瓤。即使“开窗”了，也不能保证“表里如一”。这就是所谓“神仙难断寸石”。因此，挑选翡翠毛料，既要靠经验、眼力，又要凭运气。

我们走过的地方，随处可见“赌石”的招牌。店家把一块块翡翠毛料摆了一地，顾客可随意挑选，付款后即用电锯解石。若“熟了”（赌赢了），皆大欢喜；若是“翻生”（赌输了），也就是花钱买个乐子。当然这种原石一般不贵，开价几百元至数千元不等。我们曾见一群浙江游客，你几百我几百地凑了3000元钱，挑了一块赌石。解开一看，一色的墨绿，没有加工价值，扔掉完事。难怪当地有“十赌九输”之说。

“像我们专做玉石生意的，从不参加赌石，进料都是参加缅甸‘公盘’（拍卖），只采购切过口的，尽量降低风险。”柯文聪认真地对我们说。不过他承认，即便慎之又慎，看走眼的时候依然不少。

有一次，柯文聪花5万元买了一块翡翠毛料。“从开口的情况看，我判断这块毛料不错，结果切开一看，里面一片灰白。”柯文聪失望地将这块毛料丢在一边，很长时间没有理会。一起打理生意的妻子没有死心，找切玉师傅在不同的位置又切了一刀。这一刀，切出了色好水足的上品翡翠。

“这块玉后来被加工成翡翠挂件，卖了100多万，刚好买了那部车。”柯文聪指着店外停放的一部保时捷越野车说。

在翡翠行业，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不算稀奇。一个三轮车夫，用300元起家，炒黄龙玉，仅仅5年，就成了千万富翁。“我知道有一位广东老板，花400万买了一块毛料，切出翡翠后卖了1个亿。”柯文聪淡淡地说。

这类神话般的故事，在云南沿边地区不断上演，于是吸引来成千上万的逐富者。目前仅瑞丽五大玉石市场，就集中了来自全国各地及缅甸、印度、东南亚一带的客商数万人。腾冲翡翠销售加工作坊已达1380户，从业人员2万多人。他们的总经营额谁也说不清，但肯定是个天文数字。据说帕敢一带的翡翠原石只够开采七八年了，而国内收藏热还在急剧升温，翡翠价格今年以来又上涨了五成。“现在我的店常常是购进原料的成本价比存货售价还高，为了养客户，这种低出高进是必要的。”柯文聪说。

诚信为上

今年43岁的柯文聪20年前举家从泉州迁来瑞丽时，口袋里没几个钱，连铺盖、碗筷都是从老家带来的。1992年，瑞丽兴建全国第一个珠宝市场，他抓住时机，搬了进去。开始只能卖些几十元一件的小玩艺儿，现在身家过亿，已经准备在市内再单开一家大的珠宝店。

有一阵子，瑞丽售假风很盛。以次充好，甚至用现代工艺，把“翠”色打进劣等石头里。那种假货，过了不到一年，就褪色露馅了，瑞丽珠宝市场因此声名狼藉。

柯文聪没有这么干，他坚持只卖A货，公开亮出了“百美珠宝”的商标，又请来手艺好的匠人，按手镯、挂件、摆件等种类，分门别类分专人设计加工。几年坚持下来，名声响了，生意也越做越大。有的顾客打着“飞的”到他店里购物，他也时不时提着货品，乘着飞机送货上门。他的座上客中，还不乏一些大牌名星。

柯文聪目前担任瑞丽市宝玉石协会常务副会长，率领上千会员诚信经营。“我们公布了举报电话，如果有卖假货，协会先用会费赔付，工商管理部门再依法索赔并惩处。”
“外界传说瑞丽乱得很，其实这里社会治安特别好，这么大的市场，连小偷小摸都极少听说。你们看这里商店门口，哪有一个保安？”柯文聪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里，也期望五湖四海的人都爱上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