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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山石雕:农民的艺术盛宴

作者:佚名      翡翠玉石编辑:admin     

  

  5月底举行的福建东南春拍寿山石专场,田黄石再次以每克超过5万元的价格彰显尊贵,而巨大利益引导下产生的,是传统工艺的粗糙趋势和以万计的农民雕刻大军与日益匮乏的资源之间的极度失衡。

  一克田黄百克金

  当林文举作、重151克的田黄石岁寒三友薄意随形章出现的时候,一下子点燃了拍卖现场的气氛,260万的起拍价被很多市场人士看好,七八张牌并没有按照二、五、八的竞价阶梯举牌,有人直接把价钱叫到了300万,当价格上升到550万时,举牌的只剩下了四张,竞价节奏也慢了下来,价格升至600万后,拍卖师将竞价阶梯进一步缩小,但剩下的三张牌都没有退出的意思,700万,88号牌再次坚定的举起,加上15%的手续费,将这件作品定格在了805万元。

  尽管事先预估的价格只有600万,但夏浈觉得成交的价格也还在设想之中,作为集珍文化产业联盟总经理、福建东南拍卖有限公司艺术总监,十多年的市场历练已经令她难得再有激动的时候,坐在寿山石文化城二楼的办公室里,她平静的向本刊记者回忆着几天前的两场拍卖,88号牌是她认识的藏家,本次拍卖,该藏家同时收揽了林文举作田黄石弥勒达摩人物薄意扁章,重82g,成交价460万元。

  这次东南春拍的两个寿山石专场共上拍寿山石雕321件,成交298件,成交率为92.83%,成交金额达4387万元。这一结果让夏浈感觉相对满意,整个拍卖过程出乎她意料的,是那枚三彩水洞高山素方章,该拍品以2.5万元起拍,成交价格竟然高达69万元。

  “精品寿山石特别是田黄,这些年的价格都是相对稳定的。”夏浈觉得十几年来田黄的价格一直在稳步攀升,她几年前为了收购一块田黄而放弃的一枚吴昌硕的田黄印章,当时的价格是200万,而去年藏家在拍卖中出手的价格已经超过了1000万。“物以稀为贵,田黄价格涨升的核心就是稀缺,现在市场上能够到150克的可以说屈指可数。”

  在杨小河的记忆中,寿山田黄的价格攀升也就在近20年左右,与这些年艺术品市场的走势一脉相关,田黄的最高成交价格出现在2006年,“香港拍卖的200克的田黄石雕瑞狮纸镇,拍了4000多万,每克超过了20万元。除了石头本身的名贵外,还因为它出自乾隆时期雕刻大师杨玉田之手,如果只是一块田黄,就不能拍出那么高的价格了。”

  杨小河入行已经30多年,现为上世纪50年代成立的福州雕刻工艺品总厂厂长、福州寿山石行业协会会长,在他看来,稀缺只是田黄价格高涨的一个方面,而国人对寿山田黄的文化认同更是不容忽视的一个要素。

  在寿山石1500年的人文历程中,自古就有“一两田黄三两金”的说法,而真正形成这一概念,业界普遍认为是始于乾隆皇帝,据说,乾隆皇帝梦见玉皇大帝赐他一块黄色石头,并赐书“福、寿、田”三字,而这三个字被大臣解读成了“福建、寿山、田黄。”于是乾隆对寿山田黄情有独钟,多用田黄石治以印章。如此一来,朝野上下竟相购田黄石制印,以炫身份,或为祈福、祈寿、祈田而收藏田黄石。田黄石的身价,也就一发而不可收拾。所谓“别有连城价,此石名田黄。”

  曾经的中国收藏学会会长、文物鉴定专家史树青先生在《清怡亲王田黄对章》中称:“田石产于田中,无脉可寻,呈天然块状,沉积田底,采掘极难,多为当地农民掘田偶然发现。得者视为至宝,故稀有而见珍。……今则田坑久绝,黄金有价,田黄可以无价矣。”

  买家和玩家

  即便是在十几年间量价暴涨的艺术品收藏、投资市场中,寿山田黄几十倍的涨幅也依然可以称得上佼佼者。

  是谁动辄百万千万的出手,拿下了这些寿山石田黄?

  杨小河坚决否认田黄存在爆炒的嫌疑,据他介绍,同为四大名石的昌化鸡血是有集团资金运作的,从采石到加工到市场,该资金包揽了整个的产业链条,因而出现了市场上鸡血石价格飞涨的局面。而寿山石市场,特别是寿山田黄,由于一开始就存量稀少,并且过于分散,根本就无法形成垄断的局面,因而也就不可能吸引到炒家。他认为价格是逐步扩张的市场需求一步步推升起来的。

  “稍微还能称得上对市场价格引导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之前。”杨小河说,那时候,福州雕刻工艺品总厂是整个福州唯一的寿山石雕生产者,而销售主要面向海外,是外经贸口负责的。厂里采买石头都是直接到山里选,从生产队购买。而1980年分田后,寿山石的开采便分散到了农户手中,但当时能够雕刻加工的买家稀少,经常出现要过春节了,农户背着石头到总厂,求着厂里购买,而这时候的价格基本就是总厂说了算,总厂给出的购买价格也就自然成为了弱小市场中的标准价格,当时零星的一些来自台湾、香港的买家,也大都选择直接与总厂交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三年的时间,虽然市场发展很快,但还不足以撼动总厂的地位。”杨小河记得,真正的冲击来自1985年之后,那时候,台湾买家大量涌入,并且精明的买家已经不满足于经过总厂的倒手,他们大都选择直接到寿山村从农户手里购买,资金推动市场,市场推升价格,寿山石的开采规模迅速扩大,赚钱效应同时吸引了大批贩卖交易者入场,行业队伍迅速扩张。

  “散兵作战的经营状况一直延续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直到1996年特艺城的开业才开始了规模整合的市场流通平台,之后,这种大规模的市场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如今,连杨小河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经营户,他只能给出几千家的模糊数字。

  “谁家开店也至少得买上几十块石头吧,稍微像样的店哪怕作为门面总要买几件精品,而要显示实力或出于升值考虑,也会考虑收上一两件田黄。”夏浈分析说,她担任馆长的福建民间艺术馆从2011年起,每年都会出版一本年度《寿山石市场分析报告》,据统计,2011年寿山石拍卖市场成交金额超过4亿,2012年有所下滑,成交额在2.1亿左右,田黄石拍品虽少,但却占掉了成交额70%左右的份额。

  据夏浈介绍,田黄的购买者相当分散,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日本、美国、澳洲等多个国家,记者刚进夏浈办公室时,她正在接一个电话,她说昨天下午北京的一场拍卖会,她与别人合作刚拍到了一块田黄素章,60多克,成交价超过了300万。

  经营者、投资者、玩家、藏家、雕刻大师,经常,各类身份互相转换交叉,在他们的强力需求托举之下,寿山田黄的价格一路攀升。

  与夏浈合作购买这块田黄素章的是福建省工艺美术大师郑幼林,1989年他便进入了寿山石雕刻的行当,他给记者讲了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田黄故事:2001年,经常接触的一个石农的儿子找到他,说父亲手里有一枚超过100克的田黄,很适合他擅长的竹子题材,一见这块石头,他就有点爱不释手,这是一块非常适合雕刻竹子的材料,虽有裂格,但正好以竹节、竹叶来掩映。拿着创作手稿,他终于说服老人转让了这块老人打算留着养老的田黄,当时是与老人的儿子合作,花了6万元。这枚《竹报平安》的作品为他赢得了第二届工艺美术大师博览会银奖,2002年,成品91克的作品以18万元在香港成交。到2002年,这件作品以50万元成交价拍卖回大陆,他又以50多万的价格收到了自己手里,如今,有人出价到300万,但他并没有转让的打算。

  在藏天园市场开店的陈丕求是个很有经营头脑的店主,在他的展柜里,也收藏着数枚田黄的作品,基本都是十几、二十几克的,上个月,他刚刚20几万卖出了一枚10多克的小弥勒佛,几百万一件的田黄不是他现在的能力所能达到的,但福州每年大小几十场的拍卖会是他踩价了解行情的必去场合,“买来买去又买回来了,说起来几万人,但圈子好像大家都认识。”并且,他还有一种感觉是:“整个市场还是送礼的多。”

  在造富的链条上

  所有各方近乎一致的认为,虽然拍卖市场持续成交旺盛,但拍卖的成交额仅仅是整个市场微小的组成部分,真正的现金交易的市场容量虽然没有权威的统计,或者可能根本就无法统计,但大家估计的总量都在200亿左右。

  借天时地利之便,福州牢固的树立了自己寿山石雕之乡的美誉。关于财富的传说吸引了大量来自福州五区八县以外的淘金者,其中,来自莆田、清源农村的业者已经具有了相当响亮的名声,杨小河估计整个寿山石雕产业链条上的从业人员超过20万,而记者听到的更为极端的数字是:接近40万。

  “福州市每一个角落都有寿山石雕的经营。”听起来虽然略显夸张,但在记者走访的过程中,寿山石雕的经营场所确实也有点随处可见的感觉,在去往樟林村、寿山村的路上,水果店铺、小型超市的门口醒目位置,也都会摆上几件寿山石雕的作品。

  与市里的大型宝石城不同,樟林村被认为是最早的最具规模的寿山石雕批发地之一,这里每周三晚上的原石夜市,曾经是颇具盛名的“鬼市”。街道破败而窄小,到处充斥着电锯、电钻的吱吱声,店家介绍,假如不是连续下雨,街道上甚至都会石尘弥漫。

  来自莆田农村的林炳洪1989年就被吸引到了这里,当时17岁的他也是从小工学徒干起,但仅仅一年之后,他就开始自己单干。他说自己店门前这条小路那时候还是一条小河沟,开店的也还没有多少家,而他的起步很大程度是靠运气,“我5千块买的一块石头,人家给两万我没卖,后来给了3万。第二次我两万多买的一块石头,一下卖了7、8万。”

  林炳洪并没有停留在原石的倒卖上,他用一年学成的手艺自己雕刻,最高峰的时候雇了20多个工人,其中一部分就是他自己带出的徒弟。说实话,猛的看起来,他雕刻的作品也有模有样,但他也承认,与大师相比,他的作品肯定是有差距的。他觉得做石雕生意赚钱还是很容易的,靠着老客户的关系几乎就没有赔钱的可能,最兴旺的2011年,他的利润达到了3、4百万,平常的年份,他一年也有1、2百万的收入。

  樟林村现在的市场已经开发了6期,7期、8期也已经开始建设,商户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二千家,都是像林炳洪一样前店后厂的模式,大多都是夫妻店,虽然全国各地的都有,但来自莆田的就占了50%以上,就林炳洪估计,70%的店一年都能挣个几十万。

  利益最大化驱使着从业者的链条逐渐缩短,甚至寿山村的石农们也都开始了自产、自雕、自营的全线生意。寿山新村修起了宽敞整洁的街道,两边每户180平米左右的三层建筑整齐划一,1980年刚分田时的200多户已经扩展到了将近400户,“家家户户都做石头生意。”

  与寿山石雕从业队伍的迅猛扩张形成反差的,是寿山石资源的迅速萎缩,经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疯狂开采,精品寿山石的资源已经日渐枯竭,2003年,福州市政府出台了严格的限制政策,令源头资源的紧张局面更加凸显。如今的石农在没有炸药和大型机械的情况下,只能用锄头去重新翻检以前遗留的矿渣,希图重新找到一些可用的资源。

  而田黄本来就是一种近乎彩票似的运气,寿山溪边产田黄的土地已经被农户们细细翻过了千百遍,大多已经深挖到了5米左右,而记者碰到的张老伯家族7口人又在一锄头、一锄头的挖掘,然后用藤制的簸箕筛过,他们希望能够碰上以前切割残存的边料,“翻千百遍都有得翻,以前总有眼睛看不到的时候。”

  寿山石资源的匮乏导致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石材大量的涌入,借着石质相似共同傍上了寿山石这个大款,来自马来西亚的金田黄和浙江田黄都已经形成了快速的价格涨升。杨小河并不担心这些“假石头”的进入,他甚至认为石农和商家手里的寿山石存量也能够继续支撑这个市场,他现在最为担心的是雕刻工匠们的低素质,“一万多人的雕刻大军,绝大多数都

  是没有什么文化素养的农民,急功近利让他们根本没时间考虑如何提高自己的素质。”

  一位田黄藏家慨叹道:“对于不可再生的精品寿山石资源来说,这场农民的艺术盛宴简直就是一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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