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治玉章法独具匠心

玉卮，出土于西晋刘弘墓。 鸡心形玉佩， 出土于东晋高崧家族墓。 玉带钩，出土于南朝墓。 玉带，出土于北周若干云墓。 玉高足杯，出土于河南洛阳曹魏正始十六年墓。

　　中国古玉品鉴系列

　　魏晋玉器

　　魏晋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南北峙立、政权更迭频繁的纷乱时代。史料记载，曹魏严令薄葬，不得随葬金银玉器；加之在上世纪90年代以前，考古发现中的魏晋时期玉器数量极少，且出土地点分散，甚至还出现用滑石做玉石替代品现象，所以有不少学者发出了“魏晋用玉而衰”的慨叹！不过，中国收藏家协会学术研究部主任、玉器专家古方却认为，虽处乱世，魏晋时期仍在努力恢复汉代以来的佩玉制度，并有所创新发展，在玉器制作上自有章法。

　　文、图/记者  梁侨

　　薄葬严令使魏晋

　　出土玉器锐减

　　无论考古发掘还是民间收藏，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玉器相对其他时代的古玉而言都少之又少。对此，有人认为“魏晋用玉而衰”。古方认为，这种观念的形成有多方面的原因。

　　据史料记载，魏晋时期以曹操、曹丕父子为代表提倡薄葬。建安十年(公元205年)，曹操就下令“民不得复私雠，禁厚葬，皆一之于法。”曹操临终前还“遗令曰：‘……敛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魏文帝曹丕认为天下动荡不安，汉代诸陵大多遭盗掘，祸皆起于“厚葬封树”，于是黄初三年(公元222年)“作终制曰：……饭含无以珠玉，无施珠襦玉匣”，废除了以玉衣为葬的制度。

　　然而，薄葬从提倡到实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曹操的高陵位于河南省安阳县，占地总面积740多平方米。虽然多次被盗扰，但该墓仍出土了玉觿、玉珠、水晶珠、玛瑙珠、石圭、石璧等器物。从墓葬规模来看，曹操高陵无异于汉代王侯大墓的规格，其随葬品也并非像曹操遗令所言“无藏金玉珍宝”。

　　不过，从迄今发掘的魏晋时期墓葬来看，它们在规模形制上确实较汉代同等品级的墓葬小。例如上世纪90年代发掘的西晋刘弘墓和东晋高崧墓，两座墓均未被盗掘，保存完好。刘弘历任镇南将军、荆州刺史、车骑大将军等职，其墓葬为砖室墓，出土器物78件(套)，从墓葬规模和随葬品数量来看，比照刘弘的地位，确实比汉代简化了许多；而高崧为东晋侍中、骑都尉、建昌伯，其墓葬规模及随葬品数量与刘弘墓相似。但尽管如此，刘弘墓依旧出土玉器14件，高崧及其家族墓葬出土玉器达到33件。所以只能说，提倡薄葬使得这一时期随葬玉器的数量减少，但并未完全禁绝随葬金玉。

　　佩玉制度仍是

　　礼仪的重要部分

　　除了薄葬的提倡外，魏晋社会经历了较长的动荡时期，不少礼仪制度有所崩坏，使得这一时期的用玉制度不如汉代系统完整。

　　不过古方认为，这里也存在着一个认识上的误区，“人们觉得逢此乱世，礼制崩坏难以重建，但史实并非如此。曹操统一北方、天下初定之后，就开始着手建立典章礼仪制度。魏国始建，佩玉制度也应运而生，其创立者便是魏人王粲。《三国志·魏书·王粲传》云：‘魏国既建，(粲)拜侍中。博物多识，问无不对。时旧仪废弛，兴造制度，粲恒典之。’由此可见，魏晋时期是在努力恢复汉代以来的佩玉制度，而且佩玉制度此时仍是礼仪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并没有完全衰落。”

　　同时，魏晋时期的绝大多数墓葬都被盗掘过，所剩玉器无几。南京附近的东晋南朝帝王墓和邺城周围的北朝大墓几乎被盗掘一空，现今所见的仅是劫后余存的玉器，是随葬玉器的一小部分，并不能全面反映当时的用玉面貌。“所以，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得出‘魏晋用玉而衰’的结论。魏晋虽然是中国历史上分裂动荡时期，但用玉的传统并没有中断，仍然盛行于主流社会中。东晋南朝以正统汉文化自居，皇室及王侯墓葬中多出土与汉代风格相近的玉器。北方的十六国及北朝则大多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但在接受汉文化后，也建立了以佩玉制度为核心的礼仪制度，比如在北齐都城邺城(今河北邯郸临漳县)附近的皇室贵族大墓中就出土不少玉器。”古方说。

　　同时，在汉代已趋于沉寂的道家“食玉之风”在这一时期又起，认为“玉亦仙药”、“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

　　玉棋子横空出世

　　或使用于宫廷

　　魏晋虽然力图重建汉代的佩玉制度，但在功能上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转变。礼制用玉减少，实用玉器增多，是这一时期的显著特点。

　　古方告诉记者，魏晋时期玉器一方面继承了汉代玉器的造型、纹饰和功能，比如生前佩带的鸡心佩、玉剑饰、玉带钩、玉印、玉樽、玉卮及玉耳杯等，还有一种嵌玉器物，即在金、铜、木等器物上镶嵌玉饰，如铜质嵌玉腰带、月牙形嵌玉金饰、玉马头等，做工非常精细，以及用于送葬的玉蝉、玉猪、玉窍塞和玉眼盖。

　　另一方面又出现了一些具有特殊功能的玉器，“比如北周若干云墓中的玉带带板，它呈方形，有椭圆形玉环来穿带其他装饰物。这种腰带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传统服饰，腰带上习惯系佩刀、解锥等游牧生活所必需的生产和生活用具，称为‘蹀躞带’。唐初时，曾规定官员束蹀躞带，但所佩戴的游牧生活物品纯属摆设，后改为佩鱼袋和香囊。唐高宗时以带板之多少及质料好坏为区别品级高下的服饰之一，玉带之制自此始。”古方介绍。此外，还有江苏丹阳胡桥南朝大墓出土的玉棋子和玉小方牌，为娱乐用具。魏晋时，江南盛行围棋。古代围棋棋子多为石制，玉棋子可能是帝王宫廷中的博弈用具。

　　由此可见，魏晋的制玉工艺虽直接继承了汉代玉器的工艺特点，但不得不承认，在刻划的精细程度以及兽类的神态表现上，已不及汉代玉器生动流畅。显而易见，当时的战乱对手工业的影响很大，玉雕工匠缺乏一个稳定的环境进行发展和创新。

　　和田玉输入困难

　　滑石或成替代品

　　从出土的魏晋玉器来看，大多数玉料不佳，甚至还有用滑石作为替代品的。古方认为，这是因为魏晋分裂和动荡的局面造成玉路不畅，使得和田玉之类的优质玉料输入困难；而且中原众多短命的小王朝对于玉料的需求大大下降，输入量比汉代大为减少。有学者曾推测魏晋玉器可能是就地取材，不过古方认为，除了滑石、玛瑙、水晶、松石制品外，中原内地尚未发现透闪石玉料产地，因此不大可能就地取材。

　　大家简介

　　古方，1986年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系；1989年硕士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考古系；1989年至1997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任职，从事汉唐时期考古发掘和中国古代玉器研究；1997年作为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艺术部访问学者，从事馆藏玉器的整理、鉴定和研究。2012年至今，古方任中国收藏家协会学术研究部主任，著有《中国出土玉器全集》、《中国传世玉器全集》、《中国古玉器图典》等。

　　鉴定要点

　　按照古方的观点，魏晋玉器呈现出多样的风格，归纳起来大致有三种类型：

　　一，魏晋沿用先秦时期乃至更早的前代玉器。“比如河北磁县湾漳的北齐皇室墓中，出土过两件伏虎形玉佩，其形制与河南洛阳金村东周王室墓所出的伏虎玉佩一致，可以肯定这两件伏虎形玉佩是战国玉器。”古方说。

　　二，明显具有汉代风格的玉器。魏晋时期大部分玉器在造型和纹饰上直接继承了汉代玉器的风格，甚至可视为汉代玉器的延续。像魏晋时期的谷纹玉璧、鸡心形玉佩、玉蝉、玉猪、玉剑璏、玉带钩、高足玉杯等，是汉代常见的玉器。从纹饰看，常见的涡纹、谷纹、蒲纹、卷云纹、凤鸟、螭虎等，也是汉代玉器的主体纹饰；

　　三，魏晋时期出现的新风格玉器。新出现的器型包括云形玉珩、梯形玉佩、半月形玉佩、玉钗、玉带、玉盏等，多为生活中的实用玉器。此外，这一时期的北方地区几乎见不到具有汉代典型传统风格的玉器，如作礼仪用玉的璧，作佩玉的心形玉佩和用作葬玉的蝉等。

　　总之，魏晋时期玉器在古玩界仍归入“高古玉”范畴，视同汉代玉器的一部分。在鉴定方面，首先要树立“标准器”的概念，以考古出土器物为参照品，进行真伪对比研究。

　　其次，要从玉料、雕工、形制、纹饰、沁色和用途等方面入手进行鉴别，因为赝品不可能每一方面都做得到位。

　　第三，不要以“捡漏”的心理去收藏古玉。像魏晋玉器，存世量要比汉代玉器少得多，汉玉收藏已十分不易，在市场上买到魏晋玉器的概率就更低了。